综述：性取向、性别认同与心脏代谢风险：一项叙述性综述

《Diabetologia》：Sexual orientation, gender identity and cardiometabolic risk: a narrative review

本综述系统梳理了2017-2025年间性少数（SGM）人群心脏代谢风险与结局的流行病学研究，揭示了其在糖尿病、心血管疾病（CVD）、慢性肾脏病（CKD）等疾病风险上存在显著异质性。文章创新性地提出基于交叉性理论的框架，强调多重少数群体应激（minority stress）与结构性歧视是驱动健康差异的核心机制，并为构建包容性队列研究、优化临床随访监测及制定多层级干预策略提供了关键方向。

　　

引言

全球约9%的成年人为性少数（SGM）群体，包括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及酷儿（LGBTQ+）等个体。尽管研究已证实SGM人群存在健康差异，但针对其心脏代谢风险与结局（尤其是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的研究仍较为有限。本综述旨在通过叙述性综述方法，聚焦2017-2025年间基于大型样本或荟萃分析的研究成果，系统阐述SGM人群心脏代谢风险因素与结局的流行病学特征，并为该群体的代谢与心血管风险随访监测提出建议。

概念模型

基于黑人女性主义的交叉性框架，本综述构建了一个概念模型，阐释了交叉性污名化与多层次少数群体应激如何与SGM人群的心脏代谢风险因素和结局差异相关联。

个体的多重社会位置（如种族、性别、性取向、残障状况）在社会特权、权力与压迫系统（如顺性别异性恋父权制、结构性种族主义）作用下，产生交叉性污名化。其净效应通过社会生态层级影响健康行为、慢性应激与炎症水平，进而塑造血糖、HbA_1c、生活质量及糖尿病的发生、流行与并发症。该模型同时强调了韧性促进因素在缓解少数群体应激负面健康效应中的重要作用。

糖尿病风险因素

BMI：肥胖是2型糖尿病最主要的风险因素。英国荟萃分析显示，女同性恋与双性恋女性超重/肥胖风险均高于异性恋女性，而男同性恋男性风险低于异性恋男性。美国数据支持此结论，但风险存在种族差异，例如黑种人女同性恋与双性恋女性BMI均高于白种人异性恋女性。性别肯定激素治疗（GAHT）可能与跨性别者肥胖患病率变化相关。

饮食行为：SGM亚组表现出不同的饮食行为模式与饮食障碍风险。英国青少年研究中，“基本异性恋”及同性恋/双性恋青少年暴食、节食风险显著增高。美国研究也发现跨性别学生饮食障碍诊断 odds 比高达4.62。食物不安全在性少数成人中更为普遍。

体力活动：活动水平因亚组而异。英国数据显示性少数成人活动达标率更高，而美国研究发现性少数女性活动频率与强度可能更高，但性少数男性强度较低。跨性别者活动水平可能较低，与体育环境中的受害经历有关，但个体化活动及GAHT带来的身体形象改善可能促进锻炼。

物质使用：SGM群体烟草、酒精及药物使用风险总体增高，但存在性别与身份差异。英国荟萃分析显示女同性恋与双性恋女性吸烟风险更高。美国数据显示跨性别男性重度饮酒风险较高，跨性别女性甲基苯丙胺等药物使用率突出。

睡眠健康：多数研究表明性少数成人睡眠障碍更多、质量更差。跨性别者与非二元性别者睡眠问题尤为严重，睡眠时间更短。

HIV感染：接受抗逆转录病毒治疗（ART）的HIV感染者（PLWH）糖尿病风险增加。性少数男性与跨性别女性是HIV感染重点人群，凸显了在考虑代谢健康时采用交叉性视角的必要性。

炎症与应激：针对SGM人群的研究有限，但已有证据表明社会污名可促进系统性炎症（如C反应蛋白[CRP]、IL-6升高），进而通过影响脂联素水平与胰岛素抵抗增加糖尿病风险。对于跨性别者，睾酮可能增加促炎细胞因子水平。

SGM人群中的糖尿病

关于SGM人群糖尿病患病率是否高于非SGM人群，现有研究结论不一。英国全科医生患者调查（GP Patient Survey）数据显示，性少数女性总体糖尿病患病 odds 比为1.2，其中双性恋/酷儿女性风险更高；性少数男性总体无差异，但双性恋/酷儿男性风险增加。美国行为风险因素监测系统（BRFSS）数据则显示性少数男性患病风险增加，女性无差异。对于跨性别成人，英国数据显示其糖尿病风险高于顺性别者，而美国数据未发现此差异。这些矛盾可能源于研究设计、数据来源（如电子健康记录[EHR] vs 自报）、SGM身份披露与记录完整性、以及SGM人群平均年龄更轻所导致的混杂。

糖尿病后结局

心血管疾病（CVD）：关于性少数成人心肌梗死（MI）与卒中风险的研究结果不一致。跨性别成人CVD风险研究较多。早期研究未发现GAHT与MI风险关联，但后续研究提示接受乙炔雌二醇的跨性别女性风险增加。现代生物同质性雌激素方案未显示此风险。BRFSS数据一致表明，跨性别女性冠心病、卒中、MI患病率高于顺性别女性；跨性别男性MI odds 比显著增高。美国退伍军人健康管理局数据发现跨性别退伍军人CVD风险介于顺性别男女之间，且 masculinizing GAHT 与较低CVD风险相关。2024年荟萃分析指出跨性别女性CVD总体发病率高于顺性别男性，跨性别男性高于顺性别女性，主要由血栓风险驱动。

慢性肾脏病（CKD）：多数研究报道SGM个体CKD患病率增加。美国“我们所有人”（All of Us）研究是个例外，结果显示多数SGM亚组CKD风险无差异或更低，可能受年龄结构差异影响。BRFSS数据分析发现，老年性少数男性CKD风险更高，此差异在调整糖尿病状态后减弱。跨性别者中CKD患病率估计达36%，远高于一般人群。值得注意的是，未接受GAHT者CKD患病率更高。GAHT会影响肌酐水平，建议直接测量肾小球滤过率（GFR）而非估算值以指导临床。

糖尿病并发症与医疗质量

SGM糖尿病患者在管理上面临多重障碍。结构性因素（如贫困率高、缺乏反歧视政策、保险限制）限制其获得医疗保健。医疗机构内的人际歧视与假设其为顺性别异性恋的环境，导致患者隐瞒身份、回避就医，进而影响HbA_1c复测等关键糖尿病管理措施的落实。EHR数据分析显示，跨性别男女性糖尿病患者HbA_1c复测率低于顺性别男性；性少数女性达标率（HbA_1c < 75 mmol/mol [<9%]）也较低。

干预措施

现有糖尿病干预措施很少针对SGM人群量身定制。成功的干预应是多层级的，借鉴SGM人群戒烟项目经验。社区中心要素包括由SGM社区成员实施干预，并提供空间讨论独特影响因素。同时解决多种风险因素（如HIV风险、物质使用）及针对跨性别恐惧症的结构性/社会因素的综合性项目可能更有效。采取性别包容而非性别特异的方法理解共同与独特风险因素至关重要。

讨论与未来方向

本综述揭示了SGM亚群心脏代谢风险与结局的显著异质性，以及研究结果受数据来源与国家背景影响的特点。当前证据存在实际与方法学局限：多数数据来自美国，限制了跨国可比性；依赖横断面数据与患病率评估，缺乏纵向发病数据；EHR研究存在年龄混杂、社会决定因素信息不足等问题。未来研究需在队列设计中明确纳入SGM人群，常规收集性取向与性别认同数据，并采用交叉性视角。临床与公共卫生努力应致力于将SGM健康内容纳入卫生专业培训，开发针对亚群需求的多层级干预策略，以最终促进健康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