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油三酯-葡萄糖指数与美国成年人自杀意念的关联：代谢紊乱与心理健康的新视角

《Discover Mental Health》：Association between the triglyceride-glucose index and suicidal ideation among U.S. adults: a cross-sectional analysis of NHANES data

本研究针对代谢异常与自杀意念的关联机制尚不明确的问题，通过分析美国国家健康与营养调查（NHANES）数据，探讨了甘油三酯-葡萄糖指数（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关系。研究发现TyG指数每增加1个单位，自杀意念风险增加27%，且在肥胖人群中关联更强（OR=1.80）。该研究为代谢指标用于精神疾病风险筛查提供了新依据，对制定针对性干预策略具有重要意义。

　　

在全球范围内，每45秒就有一个人死于自杀，而到2030年，这一数字可能达到每年100万。自杀不仅带来无法挽回的生命损失，还对家庭和社会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成为一个重大的公共卫生挑战。研究表明，自杀往往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通常以自杀意念为先兆。自杀意念是指关于自我伤害或结束生命的想法或计划，被认为是预测自杀行为的关键指标。因此，早期识别和干预自杀意念被视为降低自杀率的关键策略。

近年来，代谢与自杀意念之间的复杂关系引起了广泛关注。特别是，脂质代谢异常与自杀意念的关联成为研究热点。例如，在中国的一项针对580名首发重度抑郁症患者的横断面研究中，Zhou等人发现，有自杀意念的患者总胆固醇和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显著更高，而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更低。韩国的纵向研究进一步证实了胆固醇异常与自杀意念的关联。此外，血糖代谢异常也与自杀意念有关，研究表明，空腹血糖升高以及胰岛素水平异常可能与自杀意念风险增加相关。

尽管代谢因素在心理健康中的作用日益受到重视，但现有研究仍存在局限性。大多数研究孤立地考察脂质或葡萄糖代谢，且多基于小规模临床队列，其结果在普通人群中的适用性有限。因此，需要基于人群的研究来反映代谢功能障碍的整体性及其与精神健康结局（如自杀意念）的关系。在此背景下，甘油三酯-葡萄糖指数（TyG指数）作为一种新兴的生物标志物显示出巨大潜力。TyG指数结合了空腹甘油三酯和葡萄糖水平这两个关键代谢指标，计算公式为：Ln[空腹甘油三酯(mg/dL) × 空腹葡萄糖(mg/dL) / 2]。与传统的代谢标志物相比，TyG指数能更有效地预测风险，对亚临床或“沉默的”代谢紊乱具有更高的敏感性。

虽然初步研究在韩国人群中探讨了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联系，但这些发现受限于地区性的社会、文化和生物因素差异，其普适性有待验证。此外，TyG指数与自杀意念关联的机制和影响因素尚不清楚。许多先前研究还存在样本量小、缺乏人群代表性以及对潜在效应修饰因子（如肥胖和高血压）分析不足等问题。

为此，李觉曦等研究人员在《Discover Mental Health》上发表了一项研究，旨在利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美国成年人样本，全面评估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关系，并探索关键的影响因素，为将代谢筛查纳入自杀预防策略提供证据。

研究人员开展此项研究主要运用了几个关键技术方法：研究数据来源于美国国家健康与营养调查（NHANES）2009-2018年的周期，最终分析样本包括11,551名参与者。TyG指数通过实验室检测的空腹甘油三酯和葡萄糖水平计算得出。自杀意念的评估采用患者健康问卷-9（PHQ-9）的第9个条目。统计分析采用了加权逻辑回归模型探究TyG指数（连续变量和四分位数）与自杀意念的关联，使用平滑曲线拟合处理非线性关系，并采用两段线性回归模型识别阈值效应。还进行了按种族、体重指数（BMI）和高血压状态等因素分层的亚组分析和交互作用检验，以验证结果的稳健性。

研究结果

人群特征

研究样本包括11,551名参与者，平均年龄为48.6岁（±18.4岁），男女比例接近。其中410人（3.55%）报告有自杀意念。有自杀意念的组别在种族、教育程度、BMI、收入贫困比（PIR）、糖尿病、高血压和抑郁症状等方面与无自杀意念组存在显著差异（P<0.05）。有自杀意念组的TyG指数平均值（8.72±0.76）也显著高于无自杀意念组（8.57±0.68）（P<0.001）。

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关联

多变量逻辑回归分析显示，TyG指数与自杀意念风险呈正相关。在完全调整混杂因素后的模型（Model 3）中，TyG指数每增加1个单位，自杀意念的风险增加27%（OR=1.27；95% CI 1.01-1.60；P=0.0445）。当将TyG指数按四分位数分组分析时，最高分位组（Tertile 4）与最低分位组（Tertile 1）相比，在部分调整模型（Model 2）中风险增加55%（OR=1.55；95% CI 1.16-2.08；P=0.0033），但在完全调整模型（Model 3）中，这种关联未达到统计学意义（OR=1.42；95% CI 0.86-2.33；P=0.1687）。

非线性关联

通过平滑曲线拟合发现，TyG指数与自杀意念之间存在非线性的正相关关系。

进一步按高血压状态分层分析发现，在高血压人群中，当TyG指数低于8.75时，其与自杀意念显著正相关（OR=4.47；95% CI 1.53-13.06）；但当指数超过8.75后，关联性减弱且不再显著（OR=1.00；95% CI 0.60-1.66）。而在非高血压人群中未发现明显的阈值效应。

亚组分析与交互作用

亚组分析显示，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关联在肥胖人群（BMI >30 kg/m²）中尤为显著，其OR值为1.80（95% CI: 1.31-2.47），而在正常/低体重或超重人群中未观察到显著关联。交互作用检验表明，BMI和种族对TyG指数与自杀意念的关系存在显著的效应修饰作用（交互作用P值<0.05）。在其他亚组（如年龄、性别、糖尿病状态等）中未发现显著的交互作用。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较高的TyG指数与美国成年人的自杀意念风险增加独立相关，尤其是在肥胖人群中这种关联更为强烈。TyG指数作为评估胰岛素抵抗和整体代谢状态的有效指标，其与自杀意念的关联可能通过多种生物学机制介导。胰岛素抵抗与慢性炎症和氧化应激密切相关，这可能损害大脑功能，削弱情绪调节能力。此外，胰岛素抵抗可能影响大脑中的胰岛素信号传导，干扰能量代谢、神经元生长、突触可塑性和认知功能，特别是与前额叶皮层等功能关键脑区的功能障碍相关，从而直接促成自杀意念的发展。胰岛素抵抗还可能通过扰乱血清素和多巴胺等神经递质的平衡，直接影响情绪和行为。

在肥胖人群中观察到的更强关联可能源于肥胖本身带来的双重负担。一方面，肥胖（尤其是腹型肥胖）是获得性胰岛素抵抗的重要驱动因素，脂肪组织分泌的大量炎症细胞因子（如IL-6、TNF）会加剧全身性炎症，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另一方面，肥胖常伴随社会耻辱、低自尊和社交孤立等心理社会问题，这些压力可能放大代谢异常引起的情感动荡，形成协同风险环境。

在高血压人群中发现的非线性关系（阈值点为TyG指数=8.75）可能反映了机体的代偿机制。当TyG指数较低时，胰岛素抵抗程度较轻，胰腺β细胞通过增加胰岛素分泌进行代偿，以暂时维持血糖稳定。这种代偿机制可能增加神经元胰岛素信号通路的负担，潜在地损害脑功能。当TyG指数超过8.75后，β细胞可能达到代偿极限，无法继续增加胰岛素分泌，此时其他代偿机制（如胰岛素敏感性增强或替代代谢途径激活）可能被启动，从而减弱了与自杀意念的关联。这一发现提示，在对高血压患者进行自杀风险评估时，应密切关注其TyG指数并考虑其非线性效应。

本研究的优势在于使用了具有全国代表性的NHANES大数据，样本量大，数据收集标准化，并严格控制了多种混杂因素，增强了结果的可靠性和普适性。研究还深入分析了特定人群（如肥胖和高血压患者）中的关联特征。然而，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例如自杀意念的评估依赖于自我报告，可能存在回忆偏倚；PHQ-9的第9个条目涵盖的意念范围较广，可能无法精确反映真实的自杀意图；横断面研究设计无法确定因果关系。

总之，这项研究揭示了TyG指数这一代谢指标与自杀意念之间的显著关联，强调了在临床实践中监测糖脂代谢对于识别自杀高风险个体的潜在价值。研究结果支持将代谢健康评估整合到精神卫生筛查和自杀预防策略中，特别是针对肥胖和高血压等高风险人群实施早期代谢干预和个性化心理支持，有望改善整体治疗结局和护理质量。未来研究需要结合更客观的评估工具和纵向设计，进一步阐明其背后的生物学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