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沿海土地所有者对湿地恢复的意愿研究：蓝碳项目的驱动力与实施路径分析

本研究针对澳大利亚沿海湿地（如红树林和盐沼）在私有土地上持续退化的问题，探讨了土地所有者参与蓝碳项目以恢复湿地的意愿。通过调查和因子分析，研究人员识别出土地所有者的主要动机（环境管护、应对气候变化）和关键障碍（技术知识缺乏、财务不确定性、合同复杂性）。研究将土地所有者划分为“生态管护者”、“乐观者”和“ reluctant adopters”三类，并提出了针对性的支持策略。该研究为在澳大利亚大规模推广沿海湿地恢复及蓝碳项目提供了重要的政策启示，对实现气候缓解和生态保护双重目标具有重要意义。

　　

在气候变化日益严峻的背景下，寻找有效的自然气候解决方案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沿海湿地，包括红树林、盐沼、海草床和潮上带森林，作为高效的“蓝碳”生态系统，其碳汇能力远超陆地森林，能够以20-50倍的速度封存二氧化碳，并将碳储存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然而，这些宝贵的生态系统正面临着严重的威胁。在澳大利亚，自欧洲殖民以来，已有47-50%的盐沼、52-78%的红树林和20-26%的海草床消失，大量储存的碳被释放回大气。一个尤为关键的挑战是，澳大利亚许多现存的沿海湿地集中在私有土地上，其保护与恢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土地所有者的决策和行为。尽管通过蓝碳项目（如潮汐恢复方法）进行自愿性湿地恢复被视为一条前景广阔的路径，但土地所有者对此的认知、动机和面临的障碍却鲜为人知。理解土地所有者的“准备度”——即他们参与沿海湿地恢复项目的意愿和准备状态——对于设计有效的政策工具、推动大规模湿地恢复至关重要。

为了填补这一知识空白，由迪肯大学A. Rifaee Rasheed领衔的研究团队在《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上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研究。他们旨在实证探索澳大利亚沿海土地所有者恢复沿海湿地的准备度，剖析其参与蓝碳项目的动机和挑战，并通过识别不同的土地所有者群体，为制定精准的支持策略提供科学依据。

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全国性的问卷调查，主要采用了探索性因子分析和K均值聚类分析等关键技术方法。调查对象为在自有财产上拥有沿海湿地的澳大利亚土地所有者，通过便利抽样和邮件邀请相结合的方式获取样本，最终有效样本量为71份。问卷内容涵盖了土地所有者对沿海湿地益处的认知、对现有蓝碳方法的了解、参与恢复的动机、面临的挑战与担忧、偏好的激励措施以及社会人口学和土地利用特征等信息。

研究结果

3.1. 描述性统计

受访者主要来自维多利亚州（56.3%）和昆士兰州（26.8%），以55岁以上人群为主（78.9%），近半数（49.3%）拥有高等教育学历。大部分土地所有者（95.7%）对沿海湿地的益处有所了解，但对官方的蓝碳方法（如潮汐恢复方法）的知晓度很低（76.1%未听说过）。在土地用途上，保留原生植被（60.6%）和放牧（46.5%）最为常见。

3.2. 关键动机、挑战与担忧

探索性因子分析揭示了驱动和阻碍土地所有者参与恢复的核心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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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机：主要可归纳为两大因子。一是“环境价值与管护”，包括增加生物多样性、为后代留下更好的土地、获得个人满足感以及应对气候变化，这些内在动机获得了广泛且强烈的认同。二是“财务、美学与社会驱动”，如获得认可、成为领导者、提升资产价值和视觉美感，土地所有者对这些工具性动机的态度则相对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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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知识与支持”的缺乏，包括行业支持不足、协调行动缺失以及难以获取可靠的信息和技术支持。二是“经济与运营可行性”问题，如生产损失、生产性土地面积减少和盈利能力下降。三是“风险与家庭传统”，涉及财务风险增加和打破家庭耕作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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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忧：针对蓝碳项目本身，土地所有者主要担忧包括：一是“合同相关担忧”，如报告和碳核算的负担、无法满足项目条件的风险以及对申请流程不熟悉；二是“机会成本与财务担忧”，认为经济激励不足以覆盖成本和风险，且担心项目被中止；三是“土地管理影响”，如失去土地管理的灵活性和自主权，以及财产被监测的想法。

3.3. 土地所有者群体划分

基于动机、挑战和担忧的聚类分析，研究人员识别出三个特征鲜明的土地所有者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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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群1：“ reluctant adopters”（不情愿的采纳者，占25%）：此群体对参与恢复项目表现出最大的犹豫。他们最担忧的是失去土地自主权和管理的灵活性、长期合同承诺以及项目对资产价值的潜在影响。他们大多将土地用于农业（特别是耕作和放牧），且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比例较高，通常不是土地护理/海岸护理组织的成员。他们对大多数激励措施的兴趣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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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群2：“乐观者”（Optimists，占38.4%）：此群体同时看重环境和经济效益，具有强烈的环境管护价值观，并渴望通过恢复行动建立社会资本（如加入土地所有者网络）。他们面临的突出障碍是缺乏技术支持和项目信息。他们需要最广泛的支持，包括财务和非财务激励，是潜在的关键参与者，但需要大量协助以克服实施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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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群3：“生态管护者”（Eco-stewards，占17%）：此群体拥有最强烈的环境价值观和管护伦理，其核心动机是生物多样性保护、遗产传承和气候变化应对。与“乐观者”相比，他们不认为缺乏技术支持和技能是主要障碍，也不太需要强烈的经济激励。他们的财产更多用于保留原生植被，对参与蓝碳项目表现出较高的兴趣，特别是对潮汐恢复方法。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清晰地表明，澳大利亚土地所有者恢复沿海湿地的准备度主要由环境管护价值观和改善土地状况的愿望所驱动，但同时受到结构性障碍的严重制约。研究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在于识别了三个具有不同准备度水平和需求特征的 landholder segments。这意味着“一刀切”的政策方法难以有效促进广泛的参与。

对于“生态管护者”和“乐观者”，他们是早期采纳的潜在主力军。针对“乐观者”，提供捆绑式的支持至关重要，包括经济激励（如赠款、税收减免、碳信用支付）和强有力的非经济支持（如技术援助、简化行政流程、建立土地所有者网络）。对于“生态管护者”，项目设计应更侧重于认可和实现其环境目标，提供清晰的实施路径即可。

而对于“ reluctant adopters”，提升其参与度的关键在于降低其感知风险。措施可能包括简化申请流程、提供短期合同选项、展示与生产性土地利用相结合的成功案例，以及通过受信任的中介（如农业顾问）进行沟通和保证。

该研究对优化澳大利亚碳信用单位（ACCU）计划下的蓝碳方法具有直接的政策意义。目前，潮汐恢复方法自2022年推出以来仅有两个项目注册，反映出该机制存在高交易成本、复杂性和支持不足等瓶颈。本研究指出，要使蓝碳项目实现大规模推广，必须进行方法调整和制度创新，例如提供更灵活、低门槛的参与选项，并建立综合性的支持体系。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为理解私有土地上沿海湿地恢复的社会维度提供了宝贵的首次洞察。通过揭示土地所有者决策背后的复杂心理和情境因素，并为不同群体量身定制参与路径，这项研究不仅为澳大利亚乃至全球的沿海保护政策和蓝碳市场发展提供了关键的科学依据，也凸显了在应对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的双重危机中，关注并赋能关键行动者——土地所有者——的极端重要性。未来的研究可在此基础上，开展纵向跟踪或针对特定高潜力区域的深入案例研究，以动态把握土地所有者态度和行为的变化，从而不断优化政策干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