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使用对中国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研究：疫情期间的调节与中介机制分析

《BMC Geriatrics》：Unravelling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internet use and loneliness among Chinese older adults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the role of potentially moderating and mediating factors

本研究针对COVID-19疫情期间中国老年人孤独感问题，通过CHARLS全国性调查数据，采用有序逻辑回归和因果中介分析，揭示了互联网使用通过提升社会参与度和在线社交接触，显著降低老年人孤独感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婚姻状况具有显著调节效应，为制定老年人心理健康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

　　

在COVID-19疫情席卷全球的背景下，各国政府实施的社交隔离措施对老年人群体造成了尤为严重的影响。作为新冠病毒的易感人群，老年人往往面临更严格的出行限制和社交约束，这直接导致了社会孤立感和孤独感的加剧。研究表明，疫情期间老年人孤独感普遍上升，而孤独不仅影响心理健康，还与多种身体健康问题和死亡风险增加密切相关。

中国作为世界上老龄化人口最多的国家，60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97亿（2021年占总人口的21.1%），且老年网民比例从2019年的6.9%快速增长至2024年的14.3%。然而，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老年人的互联网普及率仍然较低，且存在明显的数字鸿沟。特别是在疫情期间，中国实施了比许多西方国家更为严格的封锁措施，严重限制了人员流动和面对面社交互动，这使得研究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以往关于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关系的研究多集中于高收入国家，对中低收入国家的研究相对缺乏。中国作为最大的中等收入国家，其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模式具有独特性，如移动支付、在线购物和直播娱乐的广泛使用。因此，探究中国老年人在疫情期间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的关系，不仅能够填补现有研究空白，还能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有益借鉴。

为了深入探究这一问题，研究人员利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CHARLS）2020年的数据，对7303名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进行了分析。研究采用有序逻辑回归模型（ordered logistic regression）评估了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之间的关联，并考察了性别、婚姻状况、城乡居住地、疫情封锁严重程度、COVID-19恐惧和焦虑等因素的调节作用，同时探讨了社会参与和在线社交接触的中介机制。

研究方法上，本研究主要采用了几个关键技术：首先，利用CHARLS这一全国性代表性调查数据，确保了样本的代表性；其次，采用有序逻辑回归分析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的关系；第三，通过交互项分析考察各种潜在调节因素；最后，使用因果中介分析（causal mediation analysis）非参数bootstrap法评估社会参与和在线社交接触的中介效应。

研究结果

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的基本关联

研究发现，在未调整其他因素的模型中，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呈显著负相关（OR=0.68，95% CI=[0.59,0.79]，p<0.001）。在调整了人口学特征和COVID-19相关因素后，这种负相关关系仍然显著（OR=0.83，95% CI=[0.69,0.99]，p<0.05），表明互联网使用确实是降低老年人孤独感的保护因素。此外，已婚状态、较好的自评健康状况和较高的家庭非食品消费与较低的孤独感水平相关，而农业户口、较高的疫情前孤独感水平以及COVID-19相关的负面情绪与较高的孤独感相关。

不同网络活动与孤独感的关联

研究人员进一步分析了具体网络活动与孤独感的关系，发现大多数具体网络活动（如聊天、阅读新闻、观看视频、玩游戏、财务管理等）与孤独感无显著关联，但微信朋友圈使用是唯一与较低孤独感显著相关的具体网络活动。

调节因素分析

婚姻状况在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关系中表现出显著的调节作用（OR=0.59，95% CI=[0.41,0.83]，p<0.01），表明已婚老年人通过互联网使用获得的孤独感减轻效果更为明显。而性别、居住地区（城乡）、COVID-19严格措施、恐惧和焦虑等因素未表现出显著的调节效应。

中介机制分析

因果中介分析显示，社会参与（ACME=-0.010，95% CI=[-0.019,-0.002]）和在线社交接触（ACME=-0.036，95% CI=[-0.063,-0.011]）均显著中介了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之间的关系，表明互联网使用通过增加社会参与度和促进在线社交接触两条路径来减轻孤独感。

敏感性分析

通过将样本按地理区域（东、中、西部）进行亚组分析，发现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的关联在不同地区间无显著差异（OR=1.03，95% CI=[0.84,1.26]，p>0.05），表明研究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首次基于具有全国代表性的大样本数据，系统分析了COVID-19疫情期间中国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的关系。研究结果证实了互联网使用在降低老年人孤独感方面的积极作用，特别是在重大公共卫生危机期间，互联网可以作为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的有效工具。

婚姻状况的显著调节效应提示我们需要关注未婚老年群体的特殊需求。针对这一群体，可以设计专门的互联网干预项目，如虚拟同伴社区、在线心理健康资源或个性化咨询服务。同时，政府和社区应加强数字素养教育，特别是为未婚老年人提供互联网技能培训。

社会参与和在线社交接触的双重中介机制揭示了互联网减轻孤独感的作用路径：一方面，互联网直接提供了在线社交连接，帮助老年人在严格封锁期间维持情感联系；另一方面，互联网支持了线下社会参与，当限制措施放松时，老年人可以通过网络获取本地活动信息、安排面对面聚会、协调社区互助等。

值得注意的是，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中国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具有独特的文化背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孝道价值观强调子女对父母的情感关怀和陪伴，而集体主义价值观则促进了社区内的紧密社会联系。疫情期间，互联网成为维持这些重要社会关系的补偿性工具，帮助老年人部分实现文化期望的家庭参与和社会连接。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缺乏互联网使用频率的数据，限制了剂量反应关系的探讨；横断面设计难以确立因果关系；互联网使用的二元测量可能导致中介效应被低估。未来研究应采用更详细的用量数据，并开展长期追踪调查。

总体而言，本研究为制定针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危机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在未来的公共卫生 emergencies 中，应重视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老年人数字素养提升，同时针对不同婚姻状况的老年人采取差异化支持措施，从而更有效地缓解孤独感，促进健康老龄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