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经贸法在能源转型时代的治理困境与改革路径——评《能源与环境：国际经济法视角下的关系探析》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Law》：Governing at the nexus: international economic law in the age of the energy transition

本文评介Sherzod Shadikhodjaev著作《能源与环境》，聚焦能源-环境-国际经济法(IEL)三元 nexus 的治理挑战。研究系统剖析WTO规则、ECT条约、ISDS机制等如何制约/促进气候政策，提出通过例外条款重构、ACCTS协定推广等路径重构IEL，为碳中和目标下法律协调提供关键理论支撑。

　　

当全球面临气候变化加速、生物多样性锐减和能源系统深刻变革的三重挑战时，能源与环境之间的复杂关联已成为亟待破解的治理难题。传统上，能源政策、环境规制与国际经济法律体系处于相互割裂的状态，这种碎片化治理模式难以应对碳中和时代的系统性变革需求。正是在此背景下，Sherzod Shadikhodjaev的专著《能源与环境：探索国际经济法下的关系联结》由剑桥大学出版社推出，该书被《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Law》收录的这篇书评文章深入剖析了如何通过法律重构来实现能源-环境-经济的三维平衡。

本书评作者Leonie Reins指出，能源部门作为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占比近75%），其全生命周期——从化石燃料开采、能源生产到消费废弃物处理——均与环境退化紧密交织。然而现行国际经济法（International Economic Law, IEL）体系，特别是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框架下的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定（SCM Agreement）、能源宪章条约（Energy Charter Treaty, ECT）中的投资者-国家争端解决（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 ISDS）机制，往往与气候目标产生尖锐冲突。典型例证包括：燃煤淘汰政策被投资者诉诸仲裁索赔，可再生能源补贴面临WTO合规性质疑，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引发贸易保护主义争议。

为系统解析这一治理困境，Shadikhodjaev采用跨体制分析方法，将贸易法、投资法与环境法视为互动体系而非孤立领域。研究方法突出体现在四个维度：一是对WTO判例与区域贸易协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RTAs）的条款比较，重点考察一般例外条款（General Exceptions）的适用空间；二是对国际投资协定（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greements, IIAs）中公平公正待遇（Fair and Equitable Treatment）与间接征收条款的实证分析；三是对气候友好型贸易措施（如环境商品清单、碳关税）的合规性评估；四是通过ACCTS（气候变化、贸易与可持续发展协定）等新型框架的案例研究，探索制度创新路径。

2. 映射关系联结：主题、章节与法律交叉点

全书六章结构呈现逻辑递进。第一章奠定分析基础，梳理国家资源主权、可持续发展等国际环境法原则与WTO/ECT等经济规则的内在张力。第二章聚焦碳定价与边境调节机制，揭示其面临碳泄漏（Carbon Leakage）担忧与WTO非歧视原则的双重约束。第三章通过对比化石燃料与可再生能源补贴制度，指出SCM协定对后者更为严苛的规制如何阻碍能源转型。第四章分析能效标准、生态标签等技术性贸易壁垒（Technical Barriers to Trade）对环境创新的影响。第五章批判ISDS机制对气候政策的"监管寒蝉效应"（Regulatory Chill），并以ECT现代化改革为例探讨平衡投资保护与监管权的新模式。第六章强调绿色技术转移与知识产权规则的协调需求，提出通过《巴黎协定》技术机制促进公平 decarbonization。

3. 关系联结治理：贸易、投资与能源政策的法律路径

核心论证表明，IEL必须通过结构性改革内化环境价值。Shadikhodjaev提出五项改革原则：措施需具"可验证的环境关联性"、符合比例原则、避免伪装贸易限制（如本地含量要求LCRs）、差异化处理化石燃料与可再生能源补贴、强化企业社会责任（CSR）条款。特别强调ACCTS协定将环境商品自由化、化石燃料补贴取消与生态标签整合的范式意义，认为这种"气候俱乐部"模式可化解单边措施与多边规则的矛盾。

4. 审视关系联结：批判反思与未来方向

本书评肯定该研究对Global South议题的关照——如Olawuyi强调的能源贫困与气候脆弱性公平问题，同时指出环境法学者需补足IEL知识背景才能深入理解跨体制冲突。未来研究应拓展非国家行为体（如跨国企业与公民社会）在nexus治理中的作用，尤其需要探索如何通过多边条约设计补偿因能源转型引发的结构性不公平。

5. 对环境法的贡献

本书通过能源这一关键枢纽，将抽象的国际经济规则转化为环境法可操作的分析框架。其对国家规制权（Right to Regulate）与"绿色化义务"（Greening Obligations）的论述，与国际环境法中的预防原则、健康环境权形成深层对话，为《巴黎协定》目标下的法律协同提供实证支撑。

6. 结论

Shadikhodjaev的研究证明，法律在能源转型中既是"边界"更是"工具"。通过揭示WTO争端解决案例中环境例外条款的演化、ISDS改革对气候政策空间的释放效应，以及ACCTS等新型协定的制度创新，该书为破解经济全球化与生态可持续性的根本矛盾提供了关键法律路线图。在净零排放竞赛中，这种将关系联结从分析概念转化为治理实体的努力，正是当代环境法学亟需的"废墟中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