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心理健康污名化及其后果：关于导致歧视和不良后果途径的系统性综述

《eClinicalMedicine》：Mental health stigma and its consequences: a systematic scoping review of pathways to discrimination and adverse outcomes

当前研究对心理健康歧视后果的分析存在对态度与行为区分不足的问题，需针对性干预。该综述系统评估448项研究，揭示歧视与健康恶化、服务获取受限、心理社会适应障碍、经济劣势及结构性不平等相关，但因果证据薄弱，尤其缺乏低中收入国家及结构歧视的实证。研究强调需区分态度改变与行为干预，加强跨区域、跨学科及纵向研究，以制定精准反歧视策略。

　　在当今社会，精神疾病污名化问题依然是全球心理健康领域最严峻的挑战之一。这一问题不仅影响了个体的心理健康状况，还对社会的整体发展和公平性造成了深远的影响。为了更深入地理解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People with Mental Illness, PWMI）的负面影响，有必要对污名化与歧视之间的区别进行细致区分。污名化通常指的是社会对精神疾病患者的负面态度，而歧视则指基于这些态度而采取的具体行为，如限制其获得服务、就业机会和社交融入。明确这一区分对于设计有效的干预措施至关重要，因为它能够帮助我们识别哪些因素真正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并指导我们采取更精准的行动来改善他们的处境。

### 污名化与歧视的复杂关系

污名化和歧视之间的关系并非单向的。虽然污名化是歧视的前提，但歧视本身也是一种独立的问题。污名化可能导致个体自我认同的改变，使他们对自己产生负面看法，进而影响其心理健康和行为表现。然而，真正的损害往往来自于歧视行为，这些行为限制了精神疾病患者获取必要的资源和服务。因此，仅仅改变公众的态度并不足以解决歧视问题，必须同时关注行为层面的改变。例如，如果社会对精神疾病患者持有负面看法，但这些看法并未转化为实际的歧视行为，那么个体的生活质量可能不会显著改善。因此，干预措施应聚焦于减少歧视，同时提高公众对精神健康问题的理解。

### 污名化的多维度影响

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涵盖健康、服务使用、心理社会、经济和结构性等多个领域。首先，在健康领域，污名化与精神健康状况恶化密切相关。研究表明，污名化体验会导致症状加重、自我评价降低以及生活质量下降。这种影响不仅限于心理层面，还可能延伸到身体健康。一些研究发现，污名化与身体疾病的发生率和住院频率之间存在联系。然而，这些研究往往基于横断面数据，缺乏长期追踪，因此无法确定因果关系。尽管如此，污名化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它可能成为个体康复过程中的障碍。

其次，在服务使用方面，污名化显著影响了患者获取心理健康服务的能力。污名化不仅阻碍了患者主动寻求帮助的意愿，还可能影响他们对治疗的依从性。一些研究指出，患者在面对污名化时，可能不愿意接受治疗，或者在治疗过程中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此外，污名化还可能导致医生对患者产生偏见，影响其诊断和治疗质量。这种现象被称为“诊断偏见”，即医生可能将患者的行为归因于精神疾病，而忽视其实际的生理或心理状况。因此，污名化不仅影响了患者自身的心理健康，还可能间接影响其获得高质量医疗服务的机会。

在心理社会层面，污名化对患者的社会功能和人际关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污名化可能导致患者感到羞耻和尴尬，进而影响其与他人建立和维持关系的能力。此外，污名化还可能导致患者的社会隔离，使他们难以融入社区，影响其社会支持系统的建立。一些研究发现，污名化与患者的生活满意度、自我效能感和社交参与度之间存在显著关联。在某些情况下，污名化甚至可能导致患者自我排斥，认为自己无法融入社会，从而放弃努力改善自身状况。这些心理社会后果不仅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还可能对其长期康复产生负面影响。

在经济层面，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就业能力和经济状况造成了直接的冲击。许多患者在求职过程中面临歧视，导致他们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获得稳定的收入。一些研究表明，污名化与失业率之间存在相关性，这可能与雇主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偏见有关。此外，污名化还可能导致患者在工作中遭受不公平对待，如被降职、被排除在某些项目之外，甚至被解雇。这些经济压力可能进一步加剧患者的贫困状况，影响其整体生活质量。因此，解决污名化问题不仅需要关注个体层面的心理变化，还需要考虑其对经济和社会结构的深远影响。

在结构性层面，污名化对社会制度和政策的影响尤为明显。一些研究指出，污名化可能导致了歧视性法律的制定，这些法律往往将精神疾病患者视为无法做出自主决策的人，或者使用贬义和不准确的语言描述他们。此外，污名化还可能影响到患者在社会福利系统中的待遇，使他们难以获得必要的支持和资源。例如，一些研究提到，申请社会福利时，患者可能会因为污名化而感到尴尬或羞耻，进而影响其申请过程。这种结构性污名化不仅影响了个体的生活，还可能对整个社会的公平性和包容性产生负面影响。

### 研究方法与发现

为了全面评估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影响，研究人员采用了系统性的文献回顾方法。他们从多个科学数据库中筛选了大量相关研究，包括Web of Knowledge、Ovid（涵盖Global Health、HMIC、Medline、PsycINFO）以及Cochrane Library。研究团队在2020年1月进行了首次搜索，并在2024年4月和2025年3月进行了更新。在筛选过程中，研究人员将研究分为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分别分析其对污名化后果的影响。定量研究主要关注污名化与各种负面结果之间的统计关系，而定性研究则提供了更深入的视角，揭示了污名化对患者心理和社会行为的具体影响。

在分析过程中，研究人员对所有纳入的研究进行了分类，将其归纳为五个主要领域：健康、服务使用、心理社会、经济和结构性。他们发现，尽管污名化与多种负面结果之间存在相关性，但其因果关系的证据仍然有限。许多研究仅能表明污名化与某些结果之间的关联，而无法确定这种关联是因果关系还是其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此外，研究还指出，不同地区的污名化研究存在显著的不平衡，尤其是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Low- 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 LMICs）中，相关研究的数量相对较少。这表明，当前关于污名化后果的证据体系在很大程度上未能覆盖全球范围内的所有情况，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和一些文化背景较为特殊的地区。

### 研究的局限性与未来方向

尽管本研究提供了大量关于污名化后果的证据，但其方法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研究主要依赖于横断面设计，这种设计虽然能够提供广泛的视角，但难以确定因果关系。其次，研究中未包括随机对照试验（RCTs），因为这些试验在区分污名化特定效应与其他干预措施的综合影响方面存在困难。此外，研究还排除了一些特定类型的污名化相关研究，如涉及自杀、物质滥用或进食障碍的研究，这可能限制了研究的广度和深度。

未来的研究应更加注重对污名化与歧视之间关系的深入探讨，特别是在结构性污名化方面。由于结构性污名化涉及社会制度和政策，其影响往往更为深远，因此需要更多的实证研究来揭示其具体表现和应对策略。此外，研究还应关注不同文化背景、性别、性取向和年龄群体的污名化情况，以确保研究结果的普遍适用性。通过更全面和系统的研究，我们有望更好地理解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影响，并制定更加有效的干预措施，以减少其负面影响。

### 结论与建议

综上所述，污名化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涉及健康、服务使用、心理社会、经济和结构性等多个领域。尽管污名化与许多负面结果之间存在相关性，但其因果关系的证据仍然有限。因此，针对污名化的干预措施应更加注重减少歧视行为，同时提高公众对精神健康问题的理解和接受度。此外，未来的研究应更加关注结构性污名化的影响，并在不同地区和文化背景下进行更广泛的调查。只有通过这样的综合研究，我们才能更好地应对污名化问题，改善精神疾病患者的生活质量，并推动社会的包容性和公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