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节律紊乱与心境障碍患者自杀意念的关联：一项中国多中心横断面研究

《Scientific Reports》：Association between biological rhythm disturbances and suicidal ideation in mood disorders: A cross-sectional study in China

本研究针对心境障碍患者自杀风险识别难题，首次在中国多中心样本中系统探讨生物节律紊乱与自杀意念的关联。通过对287名抑郁发作期患者采用C-BRIAN、PHQ-9等标准化评估，发现睡眠节律（AUC=0.851）和进食节律（AUC=0.814）紊乱是独立于抑郁严重程度的自杀意念预测因子，且早发抑郁（≤23岁）显著增加风险。研究为临床整合生物节律评估提供了实证依据，为自杀预防提供了新靶点。

　　

当夜幕降临，大多数人进入梦乡时，有一群人的生物钟却处于混乱状态。这种混乱不仅仅是睡眠问题，更可能与致命的心理危机——自杀意念密切相关。在全球范围内，自杀是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尤其令人担忧的是，欧洲以外的地区自杀率呈现上升趋势。以美国为例，2009至2020年间男性年龄标准化自杀率达到15.5/10万，年均增长3.8%；而2007至2017年女性年均增长更高达6.7%。对于患有心境障碍（包括重度抑郁障碍MDD和双相情感障碍BD）的人群来说，这种风险更加严峻。

生物节律是维持身心健康的关键因素，它受到内源性时钟和光线、温度、社会活动等外部线索的调节。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生物节律紊乱是心境障碍的重要特征，患者常常表现出睡眠、进食和日常活动模式的异常。特别值得关注的是，自杀意念可能也遵循着节律模式，受到昼夜和季节变化的影响。例如，晚间作息类型（夜猫子）的个体似乎更容易出现自杀意念，初步研究也发现MDD患者的进食节律紊乱与自杀倾向相关。然而，这些发现受到样本量小和单中心设计的限制，影响了结果的普适性。

为了填补这一研究空白，JingYu、LutingDu等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跨部门研究，旨在在中国心境障碍患者中探讨多个节律领域（睡眠、活动、社交和进食）与自杀意念的关联。研究团队假设，抑郁症状更严重、睡眠和进食节律紊乱更明显、首次抑郁发作年龄更早，均会独立增加自杀意念的风险。

研究方法概述

研究于2023年1月至2024年12月在中国三家医院进行，共纳入287名符合DSM-5诊断标准的MDD或BD抑郁发作期患者。使用患者健康问卷-9（PHQ-9）第9项评估自杀意念，中文版神经精神学生物节律访谈评估（C-BRIAN）评估生物节律，广泛性焦虑障碍-7（GAD-7）评估焦虑症状。采用多变量逻辑回归分析确定自杀意念的独立相关因素，并通过受试者工作特征（ROC）曲线分析确定临床相关阈值。

研究结果

参与者的人口学和临床特征

在最终纳入分析的287名参与者中，69.7%存在自杀意念。与无非自杀意念者相比，有自杀意念的患者更年轻（中位年龄25.0岁 vs. 33.0岁），已婚比例更低（31.00% vs. 57.47%），首次发病年龄更早（16.5岁 vs. 26.0岁），接受药物治疗（80.50% vs. 90.80%）和心理治疗（14.50% vs. 26.44%）的比例更低。

在临床指标方面，有自杀意念者的C-BRIAN总分（49.0 vs. 36.0）及各领域得分（睡眠：14.0 vs. 10.0；活动：14.0 vs. 10.0；社交：11.0 vs. 9.0；进食：11.0 vs. 7.0）均显著更高。PHQ-9得分（18.0 vs. 10.0）和GAD-7得分（14.0 vs. 6.0）也呈现相同趋势。

二元逻辑回归分析

多变量分析显示，PHQ-9得分较高（OR=1.219）、睡眠节律紊乱（OR=1.235）、进食节律紊乱（OR=1.185）以及较早的抑郁发作年龄（OR=0.957）是自杀意念的独立预测因子。模型拟合度良好（Nagelkerke R²=0.585），Hosmer-Lemeshow检验p=0.69。

ROC曲线分析结果

ROC分析显示，PHQ-9的曲线下面积（AUC）为0.870，最佳截断值为15分；睡眠节律紊乱的AUC为0.851，截断值为11分；进食节律紊乱的AUC为0.814，截断值为9分；发病年龄的AUC为0.719，最佳阈值为23岁。

敏感性分析

为确保结果稳健性，研究人员进行了敏感性分析：用PHQ-8（1-8项总和）替代PHQ-9总分，以及使用剔除第9项后的抑郁得分进行分析。两种方法均显示睡眠节律紊乱（OR≈1.3）、进食节律紊乱（OR≈1.2-1.3）和较早发病年龄（OR≈0.96）的效应值与主要估计值相差在±20%以内，表明主要结果对抑郁症状负担的不同操作化方式是稳健的。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证实了在心境障碍抑郁发作期患者中，自杀意念与抑郁症状严重程度、睡眠和进食节律紊乱以及较早发病年龄独立相关。这些发现强调了心境障碍患者自杀风险的多因素性质。

从机制角度看，进食节律紊乱可能通过影响代谢调节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加剧抑郁症状并增加自杀脆弱性。睡眠节律紊乱则可能通过昼夜节律失调、褪黑素调节异常及相关神经炎症通路增加自杀风险。早发抑郁与自杀意念的关联可能源于青春期神经发育长期中断、应激反应系统失调以及正常心理功能受损。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使用PHQ-9第9项而非专门的自杀意念评估工具、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依赖自我报告数据缺乏客观测量等。未来研究应采用纵向设计、客观生物标志物测量和干预性研究来验证这些发现。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首次在中国多中心临床样本中证实了生物节律紊乱是独立于抑郁严重程度的自杀意念预测因子。研究结果提示，在临床实践中将生物节律评估与抑郁症状评估相结合，可能提高自杀风险识别能力。针对睡眠和进食节律的稳定化干预，可能成为心境障碍患者自杀预防的有前景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