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际学生量身定制：澳大利亚LivingWorks safeTALK自杀预防培训的可行性与有效性评估

《Cambridge Prisms: Global Mental Health》：Suicide Prevention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s: A Single Arm Mixed Methods Evaluation of the LivingWorks safeTALK Program in Australia

本研究针对国际学生自杀风险高、求助障碍多的严峻问题，开展了针对性的safeTALK守门员培训项目评估。结果显示，经过文化适应性调整的培训方案具有良好的可接受性和安全性，能显著提升参与者的干预自信心、转介意向及自杀相关知识素养，为高校构建支持性国际学生社区提供了实证支持。

　　

在全球化的教育图景中，国际学生群体规模持续扩大，然而光鲜的留学经历背后却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心理危机。研究表明，与本土学生相比，国际学生面临更高的自杀行为风险，这一现象被学者称为"沉默的危机"。文化适应压力、经济负担、语言障碍以及歧视体验等多重 stressors（压力源）交织，使得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尤为脆弱。更令人担忧的是，由于对心理健康问题的 stigma（污名化）、文化规范差异以及对当地服务系统的不熟悉，国际学生在遇到心理困扰时往往不愿主动寻求专业帮助，这进一步加剧了他们的脆弱性。尽管问题如此突出，目前却缺乏专门为国际学生设计的、基于证据的自杀预防方案。在这一背景下，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研究团队将目光投向了已有实证支持的守门员培训模式，探索其在国际学生群体中的适用性。

守门员培训（Gatekeeper Training）作为一种普遍性预防策略，其核心在于赋能普通社区成员识别和支持有自杀风险的个人，而不需要个体主动求助。这种模式恰好能够绕过国际学生面临的传统求助障碍。在众多培训方案中，LivingWorks开发的safeTALK（Suicide Alertness for Everyone，全民自杀警觉）培训因其简短、结构化且证据基础良好而备受关注。该培训旨在提升受训者对自杀的警觉性，并增强他们将有自杀念头者与专业帮助资源连接起来的能力。虽然safeTALK此前已针对不同群体进行过适应性调整，但其对国际学生群体的有效性和可接受性尚未经过系统评估。鉴于国际学生在文化表达、沟通方式和服务可及性方面的独特性，对这一特定人群进行专门评估显得尤为重要。

为了填补这一研究空白，研究团队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研究，对经过文化适应性调整的safeTALK培训项目进行了全面评估。该研究采用纵向混合方法设计（Mixed Methods Design），旨在回答三个核心问题：培训方案是否被国际学生认为合适且可接受？培训能否改善参与者的自杀预防技能、知识或态度？参与者在多大程度上应用了所学技能和知识？研究团队通过六所教育机构和一家学生住宿提供商招募了128名国际学生参与者，他们在培训前（T1）、培训后立即（T2）以及培训后三个月（T3）完成了系列评估。此外，还有17名参与者参加了后续的半结构化访谈，为定量数据提供了丰富的质性补充。

为确保培训内容更贴合国际学生的文化背景，研究团队在标准版safeTALK基础上进行了精心调整。通过咨询研讨会，他们对培训的各个环节——包括视频材料、TALK步骤、角色扮演场景和培训师授课方式——进行了审查，识别可能影响参与度和技能使用的文化因素。调整重点包括强调国际学生群体中自杀行为的普遍性，纳入与这一群体高度相关的生活压力源案例（如学业失败、文化羞耻、家庭冲突、种族主义等），并针对讨论自杀的障碍（如污名化、担心给家庭带来负担、宗教信仰、语言挑战等）进行了特别设计。同时，培训还整合了专门针对国际学生的支持服务信息和相关角色扮演场景，在保持原项目核心内容和学习目标的前提下，增强了文化相关性。

在技术方法层面，本研究主要采用了以下几种关键方法：通过六所教育机构和一家学生住宿提供商招募维多利亚州的国际学生组成样本队列（N=128）；使用线性混合模型（Linear Mixed Models, LMM）分析培训前后自杀素养（Suicide Literacy）、自杀污名（Suicide Stigma）、帮助自我效能感（Helping Self-Efficacy）和求助意向（Help-Seeking Intentions）的变化；对17名参与者的访谈数据进行反思性主题分析（Reflexive Thematic Analysis），深入探索学生的体验和观点；通过专门设计的问卷评估培训内容的可接受性、帮助度和技能应用情况。

研究结果

培训的适当性和可接受性

定量结果显示，培训获得了参与者高度认可。绝大多数参与者（99.0%）认为培训"愉快"且"有价值"（98.1%），几乎所有人（99.0%）表示会向他人推荐该培训。在10分制评分中，培训内容帮助度平均得分高达8.90，讨论自杀态度和信念的部分得分8.82，群体模拟和角色扮演活动也获得了高分（8.45和8.39）。文化适切性方面，86.7%的参与者认为培训考虑了不同文化背景，97.1%的人认为培训符合自己的文化学习风格和偏好。

质性分析进一步深化了这些发现，形成了六个核心主题。主题一"共同学习：引人入胜的体验"揭示了参与者对培训互动性和 facilitator（培训师）技能的赞赏。小组讨论和角色扮演被视为亮点，特别是围绕文化触发因素和讨论自杀障碍的对话，为分享个人经验、挑战误解和探索不同文化视角提供了宝贵空间。主题二"培训材料的可及性和实用性"指出参与者欣赏培训材料的多样性（如视频剪辑、手册和提醒卡），但建议提供多语言数字版本以增强可及性。主题三"文化相关性和沟通方式"则反映了更深层的文化适应需求。虽然参与者普遍认为培训语言尊重且易懂，但一些学生指出直接询问自杀的方式在某些文化中可能不太适用，建议采用更间接的沟通策略，先建立信任再触及敏感话题。

培训的有效性

线性混合模型分析显示，培训在多个维度产生了积极变化。在帮助寻求意向上，鼓励正式帮助寻求的意向从T1到T2显著增加，且这种改善在T3得以基本保持。相比之下，鼓励非正式帮助寻求的意向从T1到T2没有显著变化，但在T3时显著降低。自杀素养（Suicide Literacy）在T1到T2期间没有立即提升，但在T3时显示出显著改善。自杀污名（Suicide Stigma）在T2出现小幅下降，但这一改善未能持续到T3。帮助自我效能感（Helping Self-Efficacy）从T1到T2大幅提升，虽然T3时略有下降，但仍显著高于基线水平。

质性分析的主题四"帮助他人：意识与支持"为这些统计结果提供了生动注脚。参与者表示，培训增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素养和对可用资源的认识，使他们对支持他人和寻求帮助都更有信心。一位参与者分享道："safeTALK培训让我对他人的情绪更加敏感……我觉得自己在关心他人和照顾自己方面变得更加主动了。"培训还改善了学生的人际交往技能，使他们在与朋友和同龄人交流时更加专注和投入。

技能的应用

在培训后立即评估（T2）中，大多数参与者（76.2%）表示有意向使用所学技能，特别是在提出自杀问题（73.3%）、寻求更多关于计划的信息（76.2%）、鼓励寻求帮助（86.7%）等方面。到三个月后的随访（T3），62.5%的参与者报告实际应用了培训所获技能。在使用过技能的参与者中，76.0%识别出了某人可能具有自杀倾向的暗示或迹象，16.0%表示有自杀风险的人被转介给他们。而未使用技能的主要原因是缺乏接触有风险个体的机会（86.7%）。

主题五"准备状态与技能应用"描述了参与者如何将培训所学应用于实际情境。虽然大多数人尚未遇到急性自杀危机，但许多人在预防性或支持性情境中使用了技能，如识别痛苦迹象、不加评判地倾听以及提供帮助服务信息。角色扮演练习被一致认为是准备应对真实情境的关键要素。一些参与者还根据特定情境调整了方法，例如与青少年工作时需要"淡化表达，用他们能理解的水平交流"，而不是直接询问自杀想法。这些叙述表明，safeTALK不仅培养了行动意愿，还增强了对痛苦信号的觉察能力，但技能的持续应用可能依赖于实践机会以及根据不同关系和 cultural contexts（文化背景）调整技能的能力。

主题六"赋能与集体责任"突出了培训的更广泛影响。有自杀和心理健康问题生活经验的参与者认为培训具有赋能作用，欣赏他人支持危机中个体的承诺。与其他国际学生一起参加培训还培养了归属感和集体责任感，一些人甚至受到启发，与家乡社区分享技能知识，帮助年轻人"更开放地表达情绪……减少尴尬感"。

研究结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首次对针对国际学生的适应性safeTALK培训进行了初步评估，结果表明该培训在国际学生群体中具有可接受性和有效性。经过文化调整的培训方案显著提升了参与者的自杀预防能力，包括知识、信心和干预意向。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自杀素养的改善仅在三个月随访时显现，这与参与者报告在随访前已应用技能的时间点相吻合，表明现实世界的应用和反思可能是巩固知识的关键。

然而，研究也揭示了一些挑战。与之前关于守门员培训的研究一致，safeTALK仅导致自杀污名的暂时性降低，这种短暂影响可能与培训的简洁性、对技能培养而非态度改变的侧重，以及污名在某些文化中的根深蒂固性有关。此外，文化匹配性仍是需要持续关注的问题。来自东亚文化背景的学生往往依赖间接的痛苦表达方式，这与西方导向的直接询问方式可能存在不匹配。未来的适应性调整可以考虑融入更多真实的生活经验内容，特别是反映多元文化背景的故事，并开发更敏感于培训相关态度转变的污名测量工具。

研究的实际意义十分显著。通过将学生自身培养为"守门员"，该项目绕过了许多传统的求助障碍，如污名化和对服务的不熟悉。研究结果为全球高等教育机构提供了明确启示：大学可以实施适应性守门员培训，主动构建更安全、更具支持性的学生社区，特别是针对多元化学生群体。本研究为文化响应性预防工作提供了一个可复制的模型，可扩展至其他高风险群体。

当然，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高 attrition（流失率）（T3时仅40名参与者）限制了检测持续效应（如污名）的统计效力，也可能引入了反应偏倚。此外， several measures（若干测量工具）为本研究专门设计或改编，虽然显示出可接受的内部一致性，但缺乏完整的心理测量学验证。作为一项单臂研究，缺乏对照组也意味着观察到的变化不能完全归因于项目参与。

尽管存在这些局限，研究结果无疑表明，守门员培训作为国际学生自杀预防策略具有巨大潜力。未来研究应探索文化对齐内容、同伴主导的授课模式以及增强 retention strategies（保留策略）。在全球化教育不断发展的今天，为国际学生提供有效的心理健康支持已不再是可选项，而是必然要求。这项研究为应对这一紧迫挑战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