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发声法在墨西哥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中的可接受性评估

《Cambridge Prisms: Global Mental Health》：Acceptability of Mental Health Photovoice Research with Adolescents in Rural Mexico

本刊推荐：为解决中低收入国家(LMIC)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MH)研究不足及污名化问题，研究人员采用参与式影像发声法(Photovoice)在墨西哥普埃布拉州农村开展研究。结果表明该方法通过促进自我反思和集体对话，能有效提升青少年对心理健康的认识，是可接受的MH研究工具。研究为高污名化背景下开展青少年心理健康促进提供了新思路。

　　

在当今全球健康领域，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日益受到关注，但这一关注却存在着明显的地域不平衡。特别是在中低收入国家（LMIC）的农村地区，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和服务长期处于被忽视的状态。墨西哥作为典型的中等收入国家，其农村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状况尤为令人担忧。数据显示，墨西哥城12-17岁青少年中轻度、中度和重度心理疾病患病率分别达到10%、20%和9%，而在米却肯州，有9.2%的青少年报告存在重度抑郁发作症状，另有20.6%表现为阈下抑郁。更触目惊心的是，2006年至2022年间，墨西哥青少年自杀未遂案例增加了超过600%。

农村地区青少年面临的问题可能更为严峻。社会经济劣势作为心理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使得贫困率更高的农村地区青少年心理健康风险加剧。在恰帕斯州的农村地区，有35.8%的青少年存在抑郁和/或广泛性焦虑障碍（GAD）症状。然而，墨西哥与其他大多数中低收入国家一样，心理健康服务资金和专业人员严重不足。普埃布拉州作为墨西哥第三贫困州，在医疗可及性方面排名全国第27位，农村居民获取心理健康服务面临重重障碍。

除了资源匮乏，文化因素也是重要障碍。在墨西哥农村社区，心理健康问题常被污名化，寻求心理健康服务可能被视为“只有生病或发疯的人才需要”。这种污名化环境使得传统研究方法（如问卷调查）难以有效开展，也限制了青少年的积极参与。因此，寻找一种既能规避污名化影响，又能充分发挥青少年主动性的研究方法显得尤为重要。

在此背景下，研究人员将目光投向了影像发声法（Photovoice）这一参与式研究方法。该方法基于巴西教育家Paulo Freire提出的赋权教育模型（EEM），强调学习者作为知识的共同建构者，通过摄影展现特定现象的经验，参与对话建构知识，并采取行动促进积极改变。尽管影像发声法已在多种文化背景下用于研究青少年健康和社会挑战，但在中低收入国家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中的应用仍十分有限。

为了评估影像发声法在墨西哥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中的可接受性，研究团队在普埃布拉州的两个农村社区开展了一项创新性研究。这项研究近期发表在《Cambridge Prisms: Global Mental Health》期刊上，为我们理解如何在高污名化环境中有效开展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提供了重要见解。

研究方法上，研究团队采用了多阶段参与式方法。研究对象为来自两所农村学校的47名7-12年级青少年（最终40人参与评估），年龄13-17岁。研究首先开展了为期一周、共四次的影像发声工作坊，包含框架设定、照片采集、分析和报告四个阶段。工作坊期间，青少年通过自由列举（free-listing）和欣赏式探询（appreciative inquiry）等活动探讨心理健康（MH）和情绪健康（EW）的概念，并使用拍立得相机或手机拍摄反映影响其心理健康的因素的照片。随后应用SHOWeD方法（See、Happening、Our mental health、Why、Do）引导参与者对照片进行情境化描述和编码。工作坊结束后两天，研究团队通过半结构化焦点小组收集参与者对项目的反馈，并使用主题分析法对数据进行分析。

研究结果通过三个主题展现了参与者的学习体验和项目价值。

学习心理健康与情绪健康的意义、性质及体验

参与者表示通过项目获得了对心理健康和情绪健康的新认识。一名中学生将情绪健康定义为“我们的情感，是让你快乐的东西”。项目促进了参与者的自我觉察过程，如一名高中生描述：“我最初只是拍下喜欢的照片，但在工作坊中分享为什么选择这些日落和风景照时，我理解了每个时刻、每个物体、每个动物的美丽，它们能理解你、让你放松、带来内心平静。”这种反思使参与者意识到可以通过具体行动管理情绪状态，尽管工作坊并未专门教授应对技巧，但过程本身帮助青少年识别了处理困难情境的适应性方式。一名参与者学会了接受父母离异并支持他们的决定，另一名参与者则通过将姑姑的移民重新定义为“实现梦想”来更好地应对分离悲伤。参与者还认识到情绪的可变性，以及简单事物对情绪健康的重要性。此外，项目还增强了参与者对社区优势和需求的认识，重新发现了周围环境的美，并意识到需要更多正式支持服务，如心理健康服务和青少年活动项目。

享受人际关系、新奇感和乐趣

参与者对项目的积极评价集中在与促进者的关系、同伴互动和摄影体验上。他们高度评价与促进者（包括来自贝尼托华雷斯普埃布拉自治大学的医学和心理学专业实习生）的相处，欣赏促进者的尊重态度和积极情绪：“他们很友善，我们相处融洽，互相尊重，他们理解我们，从不冒犯我们。”参与者还重视与朋友共度的时光，认为小组形式提供了难得的深度交流机会。摄影活动因其新颖性和表达性受到欢迎，使用拍立得相机的新奇体验激发了参与者对日常环境的重新关注：“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观察我的社区了，这个项目让我重新走出去发现美好。”

期望更多时间、更多活动和持续性

参与者建议延长项目时间、增加活动频率：“希望继续拍更多照片，继续参与影像发声项目。”在内容上，他们希望纳入更多游戏和体育活动，提供更多摄影技术指导，并开展关于特定心理健康主题（如抑郁）的后续工作坊。少数参与者提到希望“建立更多信任感”和“获得更多信息渠道”。这些反馈既反映了项目的受欢迎程度，也指出了在高污名化环境中建立信任需要更多时间和努力。

研究讨论部分指出，参与者通过影像发声项目获得的心理健康意识和知识，支持了该方法作为心理健康促进工具的价值。在情感表达非日常化的文化背景下，思考影响心理健康的因素促使青少年认识到：心理健康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心理健康状态并非固定不变；心理健康质量受到内外因素共同影响。基于摄影的策略有效增强了对难以言表的情感内容的觉察和表达能力。

参与者对关系中赋能导向的特别重视，可能反映了该方法与等级文化中常规互动方式的差异。在尊重长辈、听从指导的价值观念下，基于平等尊重的赋能式关系可能尤为突出。同时，农村社区与外界互动的有限性也可能放大了参与者与促进者关系的积极体验。

研究也反思了改进空间：针对初中生群体，可增加更适合其发展特点的活动形式；自由列举活动安排在项目初期虽有助于了解基线认知，但可能因信任未充分建立而影响参与深度；项目结束带来的关系中断感需要更妥善处理，考虑培训教师、家长等社区成员延续项目成效。

该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样本仅限于在校青少年，未能覆盖失学群体；一个焦点小组的录音丢失可能影响结果完整性；尽管通过书面回答、不同促进者等方式减少权力 dynamics 影响，但仍需考虑参与者可能未完全表达的意见。

研究结论强调，影像发声法是中低收入国家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和促进的可接受且有价值的方法。该方法不仅具有研究价值，其参与式特点还使其具备干预功能，能够激发反思和集体对话，为制定符合文化背景的心理健康促进策略提供了新途径。在高污名化、资源有限的环境中，这种以青少年为主体、通过创造性表达探索心理健康的方式，为填补农村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务空白提供了可行方案。研究结果也为在其他类似环境中开展参与式心理健康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强调了尊重文化背景、建立信任关系、发挥青少年主体性在心理健康促进中的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