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是否阻碍劳动？来自秘鲁的劳动力市场分割与气候变化适应证据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Economics》：Is it too hot to work? Evidence from Peru

本研究针对气候变化背景下高温对劳动力供给的影响机制，通过分析秘鲁2007-2015年家庭调查与气象再分析数据，发现极端高温显著减少每周工作时长0.63小时（约40分钟），且效应集中于非正规就业群体。研究创新性地揭示了劳动力市场分割在气候冲击传导中的关键作用，为非正规经济占主导的发展中国家制定气候适应政策提供了实证依据。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趋势加剧，高温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日益受到关注。国际劳工组织（ILO）预测，到2030年全球变暖将导致工作时间减少2.2%，相当于损失8000万个全职工作岗位。然而，关于温度升高如何影响工作时间分配的实证证据仍然有限，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这一研究空白令人担忧，因为发展中国家不仅集中了全球80%的劳动力，而且大多位于热带地区，这些地区的气候变化引起的温度变化相对更为显著，预计将面临更高的相关成本。

秘鲁作为研究案例具有典型意义。这个国家被划分为沿海、高原和丛林三个主要地理区域，因其低洼沿海地区、干旱半干旱地区、洪水干旱和荒漠化易发区、脆弱山地生态系统等特征，被联合国认定为特别易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国家。更值得注意的是，秘鲁拥有超过70%的全球气候类型，这种气候多样性为研究温度变化的影响提供了理想的自然实验场。

研究团队采用严谨的实证设计，将秘鲁生活水平调查（ENAHO）的两期面板数据（2007-2011年和2011-2015年）与欧洲中期天气预报中心提供的ERA5气象再分析数据相结合。最终样本包含113,392个工人-年度观测值，覆盖秘鲁85%以上的劳动力市场。温度数据被划分为7个3°C区间，以18-21°C作为参考类别（人体热舒适区），通过固定效应模型控制地区和时间因素，同时考虑降水、相对湿度和日照时长等混淆变量。

研究方法的核心是利用地区内年际温度变化的准随机性，评估个体在相对较暖的年份是否工作更多或更少小时。模型设定包含地区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标准误在地区-月份层面进行聚类，并采用Conley空间误差校正处理时空相关性。这种设计最大限度地减少了遗漏变量偏误的担忧，同时保留了足够的识别变异来检测温度对劳动供给的影响。

温度对工作时间的整体影响

研究发现，高温对总体工作时间产生负面影响。平均而言，相对于热舒适区（18-21°C）的日子，在平均相对湿度约76%的条件下，温度超过27°C的每一天增加，个体每周工作时间减少0.63小时（约40分钟）。虽然0.63小时的减少相当于每周平均工作时间相对下降1.45%，但跨数百万工人的累积影响导致显著的经济损失，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0.6%。

非正规就业的关键作用

深入分析显示，高温对工作时间的负面影响主要由非正规就业驱动。与发达国家研究结论不同（高温主要减少户外行业工作时间），在秘鲁这种劳动力市场高度分割的环境中，行业类型变得不那么重要。非正规工人无论其工作是在室内还是室外进行，都会因高温而减少工作时间。

具体机制分析表明，非正规工人的脆弱性源于多重结构性因素：首先，他们更多居住在较凉爽地区（平均最高温度19.5°C vs 正式工人21.2°C），对极端温度适应能力较低；其次，非正规工人家庭中有更多儿童（0.47 vs 0.29）、老年人（0.08 vs 0.06）和患病家属（1.01 vs 0.78），女性比例更高（47% vs 35%），照顾责任在高温天气加剧；最后，电力可及性差异显著（88% vs 99%），限制了他们使用风扇或冷却设备应对高温的能力。

室内外工作对比分析

为区分职业暴露与制度因素的影响，研究将样本分为四组：非正规户外工人、非正规室内工人、正规户外工人和正规室内工人。结果显示，高温对非正规工人的负面影响不受工作环境限制，而正规工人无论室内外均未呈现显著效应。这表明非正规性本身，而非户外暴露，是驱动高温负面影响的关键因素。

跨期替代行为的缺失

研究还考察了工人是否通过跨期劳动替代来适应温度变化，即是否将工作时间从高温周转移到相邻周。结果显示，当周暴露于27°C以上温度会导致工作时间减少，而前一周的温度冲击对当周工作时间无显著影响，两者 combined 效应依然显著为负。这表明工人并未进行跨周的工作时间调整，高温对劳动供给的减少可能是持久而非暂时的。

该研究的结论强调，劳动力市场分割是理解气候变化对劳动结果影响的关键维度。在像秘鲁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非正规工人由于家庭结构、照顾责任和基础设施获取等方面的差异，特别容易受到温度冲击。研究结果暗示，气候变化的影响可能通过劳动力市场制度不平等地传播，加剧现有社会经济差距。政策制定者需要针对非正规工人的特定脆弱性设计干预措施，包括改善工作场所条件、增强社会保护体系和提高家庭应对能力，从而构建更具气候韧性的劳动力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