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北部的性别多元男性通灵者：灵性角色、社会接纳、污名化与歧视的交汇点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ransgender Health》：Gender-diverse male spirit mediums in Northern Thailand: intersection of spiritual role, societal acceptance, stigma, and discrimination

泰国北部男性灵媒（maa khii）的社会文化适应与健康研究显示，其灵性权威和 经济贡献提升了家庭及社区认可度，成为性别多样性个体的文化韧性路径，但亲密关系仍受结构性限制。

　　在东南亚的泰国北部地区，性别与性取向多样性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社会角色——灵媒（maa khii）。这些灵媒不仅是宗教仪式中的重要参与者，也逐渐成为性别多元男性在社会边缘化中寻求生存与发展的关键路径。本文通过对这一群体的深入研究，揭示了他们在精神领域获得的文化合法性、社会尊重以及由此带来的心理和生理健康支持。尽管这些灵媒在日常生活中可能面临来自社会的偏见与歧视，但他们在灵媒角色中的行为和地位却能够缓解部分社会压力，形成一种特殊的社会包容模式。

灵媒在泰国文化中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早于佛教的传播。在许多农村和农业社区中，灵媒是人们与超自然力量沟通的重要桥梁，他们通过仪式和表演为社区提供庇护、好运和治疗服务。灵媒与精神的“结合”被视为一种神圣的召唤，他们不仅在精神仪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也在社会生活中承担着特定的职责。这种角色赋予了他们某种程度的权威与尊重，特别是在那些信仰灵媒的群体中。然而，灵媒的社会地位却并不总是正面的，有时会被外界视为从事不正当职业的人，甚至被认为有欺骗行为。这种矛盾的存在表明，灵媒在社会中的接受度和地位是复杂且多变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性别观念的变化，灵媒群体的构成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在过去，灵媒多为女性，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性别多元男性开始承担这一角色。这种转变不仅反映了社会对性别角色的重新定义，也体现了灵媒在文化中的适应性。性别多元男性之所以能够成为灵媒，部分原因在于他们被视为“软弱”或“非典型”的男性，这种特质被认为更容易被灵体“选择”和“控制”。此外，他们通常不涉及家庭责任，也没有月经周期的限制，这使他们在灵体选择中具有一定的优势。这些灵媒在日常生活中可能展现出非传统性别特征，但在灵媒仪式中，他们则通过扮演“强大”的男性灵体，获得一种临时的性别认同和角色扮演。

灵媒角色为性别多元男性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社会空间，使他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主流社会的歧视与排斥。通过灵媒的权威地位，他们不仅获得了家庭和社会的认可，还在经济上实现了一定的自主性。许多灵媒通过提供灵性服务获得了可观的收入，这种经济独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们在其他社会领域所面临的困境。同时，灵媒的仪式行为也赋予了他们某种象征性的社会地位，使他们在社区中被赋予更多的尊重与信任。这种文化认可成为一种缓冲机制，有助于减轻性别多元个体所承受的社会压力。

然而，这种社会认可并非毫无条件。灵媒的权威地位往往与他们的经济贡献和家庭责任密切相关。如果一个灵媒无法在家庭中扮演传统角色，或者无法为家庭提供经济支持，那么他们可能会面临来自家庭的排斥。这种现象表明，尽管灵媒角色为性别多元男性提供了某种形式的保护，但它仍然受到传统家庭结构和社会期望的限制。许多灵媒在成为灵媒之前经历了家庭的排斥，但随着他们在灵媒领域取得成功，这种排斥逐渐转变为接受和认可。这种转变并非自然而然发生，而是需要他们通过持续的灵媒活动和经济贡献来“赢得”家庭和社会的尊重。

灵媒角色还与性别表达和性取向密切相关。在日常生活中，许多灵媒表现出女性化的特征，甚至有些生活在完全女性化的身份中。然而，在灵媒仪式中，他们则需要扮演“强大”的男性灵体，这种角色的转换反映了他们在不同社会情境下的适应策略。他们通过这种仪式性的性别转换，不仅能够获得精神上的力量，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社会的认可。这种“性别二重性”（gender duet）使他们能够在灵媒角色中获得一种独特的社会身份，同时在日常生活中保持一定的性别流动性。

在性取向方面，灵媒通常表现出对男性伴侣的偏好。他们所描述的“真实男性”是指那些传统性别角色清晰、异性恋倾向明显的个体。这种性取向的选择可能受到文化规范的影响，同时也反映了他们对性别角色的内在认同。尽管灵媒在性取向上可能更倾向于男性，但他们在性行为中也表现出一定的自我保护意识。几乎所有灵媒都报告称在性行为中使用安全措施，如安全套，这表明他们在性健康方面具有一定的意识和实践。然而，他们建立长期关系的困难仍然存在，这与社会对性别多元个体的偏见密切相关。

从健康的角度来看，灵媒群体在性健康和心理健康方面展现出一定的优势。他们普遍认为自己在灵媒角色中获得了更多的社会支持和精神慰藉，这有助于缓解心理压力。此外，他们大多数人都定期进行性病检测，并且没有报告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情况。这些健康表现可能与他们的社会地位和文化角色有关，但也受到自我报告的局限性影响。由于灵媒群体可能倾向于表现一种“纯洁”的形象，他们的健康状况可能被高估，因此需要更精确的生物医学研究来验证这些发现。

灵媒的角色还与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紧密相连。在泰国佛教文化中，灵媒虽然不被主流宗教体系完全接纳，但他们的存在仍然被某些社区所认可。这种认可部分源于灵媒在精神仪式中的重要性，以及他们对社区福祉的贡献。然而，灵媒的性别多元身份也与佛教教义中的某些观念相冲突，例如将同性恋视为“性不正当行为”或“负罪感”的来源。尽管如此，灵媒群体仍然能够通过他们的精神角色获得一定的文化认同和心理支持。

灵媒现象在泰国北部的某些地区尤为显著，这与当地的文化传统和经济结构密切相关。在一些较小的城市和乡村地区，灵媒活动依然保持着较高的活跃度，而大型城市则可能更倾向于将灵媒视为一种“传统”的象征。这种地区差异可能反映了不同社会对灵媒角色的接受程度和文化价值。此外，灵媒活动的商业化趋势也值得关注。随着社会的现代化，灵媒的仪式可能被赋予更多的经济价值，成为一种既神圣又实用的活动。这种商业化可能影响灵媒角色的文化意义，甚至引发对灵媒权威的质疑。

从更广泛的社会角度来看，灵媒角色为性别多元男性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生存策略。他们在灵媒活动中获得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收益，使得他们在面对主流社会的排斥时能够找到一种相对安全的表达方式。然而，这种社会认可往往是短暂的，并且受到特定文化条件的限制。在一些保守的地区，灵媒可能仍然面临较大的社会压力，甚至被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因此，灵媒角色虽然为性别多元男性提供了某种形式的保护，但它并不能完全消除他们在其他社会领域所面临的挑战。

此外，灵媒角色还与泰国社会的宗教和文化结构紧密相关。在某些地区，灵媒被视为一种神圣的媒介，能够连接人类与超自然世界。这种连接不仅赋予了灵媒某种宗教权威，也使他们在社区中扮演着重要的社会角色。然而，随着全球化和现代化的推进，灵媒活动可能逐渐受到更多外部文化的影响，这可能改变其原有的文化意义和功能。因此，灵媒现象在泰国北部的发展，不仅是宗教和文化演变的结果，也是社会结构和经济变化的体现。

在法律和政策层面，泰国近年来在LGBTQ+权利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例如2025年通过的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然而，这些法律变革对性别多元灵媒的实际影响仍然有限，尤其是在农村和宗教保守的社区中。法律上的认可并不能完全消除社会层面的歧视和偏见，性别多元个体仍然需要通过自己的社会行为和经济贡献来获得认可。因此，灵媒角色虽然在法律上可能被视为一种文化表达，但在实际社会中，它仍然是一种重要的生存策略。

总的来说，灵媒角色为性别多元男性提供了一种独特的文化和社会空间，使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社会排斥带来的压力。这种角色不仅赋予了他们经济和精神上的支持，也使他们在家庭和社会中获得了某种程度的尊重和接纳。然而，灵媒角色的保护作用是有限的，它并不能完全消除性别多元男性在性取向、家庭关系和社会身份方面的挑战。因此，灵媒现象不仅是宗教和文化的一部分，也是社会结构和个体生存策略的体现。对于性别多元男性而言，灵媒角色可能是一种重要的文化资源，但也需要更多的研究来揭示其复杂性和多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