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IGMA-STB联盟揭示自杀想法与行为的跨诊断白质微结构改变

《Translational Psychiatry》：Transdiagnostic alterations in white matter microstructure associated with suicidal thoughts and behaviours in the ENIGMA Suicidal Thoughts and Behaviours consortium

本刊推荐：为揭示自杀想法与行为(STBs)的神经机制，ENIGMA-STB联盟对40个队列的3165名参与者进行多中心扩散张量成像(DTI)研究。发现自杀企图史与放射冠/胼胝体等白质区各向异性分数(FA)降低相关，近期自杀意念与扣带束轴向扩散系数(AD)升高相关。效应量虽小(η2<0.015)，但首次在大样本中证实STBs存在独立于精神疾病的微结构改变，为神经生物学标记开发提供新方向。

　　

每年全球有超过70万人死于自杀，而每例自杀死亡背后估计存在20次以上的自杀企图，这种 cascading effect（连锁效应）对家庭和社会造成深远影响。尽管国际社会已付出诸多努力，但部分地区自杀死亡率仍呈上升趋势。现有研究发现神经精神疾病患者是自杀的高危群体，然而对自杀想法与行为（Suicidal Thoughts and Behaviours, STBs）背后病理生理机制的理解仍十分有限。更棘手的是，既往神经影像学研究因方法学异质性、临床异质性和样本量不足等问题，导致关于STBs神经关联的发现既不一致也难以重复。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ENIGMA自杀想法与行为（ENIGMA-STB）联盟应运而生。这个国际研究联盟通过整合全球多中心数据，旨在以足够的统计效能揭示STBs的神经基础。在他们针对青少年群体的首项研究中，发现自杀企图史与额极（frontal pole）表面积存在微妙关联。而白质（White Matter, WM）作为连接大脑各区域的"信息高速公路"，其微结构改变是否同样参与STBs的形成？这成为联盟亟待解答的新问题。

为攻克这一难题，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多中心跨诊断研究，论文发表于《Translational Psychiatry》。研究团队纳入了来自15个国家40个队列的3165名参与者，其中包括652名有精神疾病诊断和终身自杀企图史的个体、1871名有精神疾病诊断但无STBs的临床对照（Clinical Controls, CLC），以及642名无精神疾病史的健康对照（Healthy Controls, HC）。此外，还专门分析了714名有近期（六个月內）自杀意念的个体与对照组的差异。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采用扩散张量成像（Diffusion Tensor Imaging, DTI）技术获取各向异性分数（Fractional Anisotropy, FA）、轴向扩散系数（Axial Diffusivity, AD）、平均扩散系数（Mean Diffusivity, MD）和径向扩散系数（Radial Diffusivity, RD）等白质微结构指标；通过ENIGMA-DTI标准化流程处理24个白质束和1个全局指标；使用ComBat算法进行跨站点数据 harmonization（协调化）以消除扫描仪差异；采用协方差分析（ANCOVA）比较组间差异，并以错误发现率（False Discovery Rate, FDR）校正多重比较。

主要研究结果

终身自杀企图与白质微结构改变

研究发现，与临床对照组相比，有自杀企图史的个体在多个白质束表现出更低的FA值，这些区域包括放射冠（Corona Radiata, CR）、穹窿/终纹（Fornix/Stria Terminalis, FXST）、后丘脑辐射（Posterior Thalamic Radiation, PTR）、胼胝体压部（Splenium of Corpus Callosum, SCC）和上纵束（Superior Longitudinal Fasciculus, SLF）。此外，自杀企图组在钩束（Uncinate Fasciculus, UNC）表现出更高的MD和RD值。这些差异表明，自杀企图史与特定白质通路的微结构完整性受损相关，且这种关联独立于精神疾病本身的影响。

近期自杀意念的独特模式

与临床对照组比较，有近期自杀意念的个体在全局AD和扣带束扣带回部分（Cingulate Gyrus of Cingulum Bundle, CGC）的AD值显著更高。AD通常被认为与轴突数量和组织特性相关，这一发现提示自杀意念可能具有独特的微结构基础，不同于自杀企图相关的模式。

临床对照与健康对照的差异

正如预期，临床对照组在多个白质区域（如胼胝体、钩束等）也显示出相对于健康对照的FA降低，这反映了精神疾病本身对白质完整性的影响。而研究发现的自杀相关改变是在此基础上的"附加效应"。

深入表型分析

在一个使用哥伦比亚自杀严重程度评定量表（Columbia-Suicide Severity Rating Scale, C-SSRS）的亚样本中，研究人员进一步分析了自杀意念严重程度、自杀企图具体类型（实际/中断/中止）与白质微结构的关系。然而，这些更精细的分析未发现显著关联，可能是由于亚样本量不足所致。

结论与讨论

这项大规模协同研究证实，自杀想法与行为确实与微妙但具有统计学意义的白质微结构改变相关，且这些改变在一定程度上独立于精神疾病的影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自杀企图相关的白质束多与行为调控、执行功能、思维反刍等认知情感过程密切相关。例如，放射冠和丘脑辐射连接皮层与皮下结构，参与执行功能和行为调控；胼胝体压部参与视觉空间处理和意识；穹窿/终纹与威胁监控和HPA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调节相关；而上纵束则与思维反刍这一已知的自杀风险因素有关。

尽管本研究发现的效应量较小（偏η2<0.015），在个体层面预测自杀风险的临床实用性有限，但其科学价值不容忽视。这是首次在大样本跨诊断人群中系统描绘STBs的白质微结构图谱，为理解自杀的神经生物学机制提供了坚实证据。

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如STBs评估工具的异质性、无法控制症状严重度的影响、以及横断面设计难以推断因果关系等。未来需要纵向研究来澄清白质微结构改变究竟是自杀行为的风险因素，还是自杀行为（如缺氧）导致的后果。

总之，这项研究标志着我们在理解自杀的神经基础方面迈出了重要一步。通过揭示白质微结构在自杀想法与行为中的关键作用，不仅深化了我们对自杀病理机制的认识，也为未来开发针对性的生物标记和干预策略指明了方向。随着样本规模的不断扩大和分析方法的持续优化，神经科学有望为自杀预防这一重大公共卫生挑战提供新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