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相关措施对老年非COVID-19急性期患者、照护者及医护人员的深远影响：基于TRADE研究的实时质性数据分析

《Geriatric Nursing》：Impacts of COVID-19-related measures on older non-COVID-19 patients, their caregivers, and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in acute care settings: A secondary analysis of real-time qualitative data from the TRADE study

本研究聚焦于COVID-19大流行期间医院感染控制措施对老年非COVID-19患者、其家庭照护者及医护人员的多重影响。研究人员通过对TRADE项目过程中收集的实时质性数据进行二次分析，揭示了结构性改变、探视政策修订、沟通模式转变等七大主题。结果表明，尽管防控措施必要，但显著增加了医护人员负担并限制了社会互动。该研究为未来医疗危机应对中制定清晰、灵活的探视政策及整合通讯技术提供了关键依据，对提升医疗系统韧性具有重要意义。

　　

当COVID-19的阴影笼罩全球时，各国的医疗系统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医院为了控制病毒传播，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重组：减少非紧急手术、调整病房结构，并实施了严格甚至完全的探视限制。这些措施虽然旨在保护易感人群，但其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深刻地影响了医院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因其他疾病住院的老年患者、他们的家人以及坚守岗位的医护人员。对于本就脆弱的老年群体而言，他们不仅面临更高的重症风险，还因访客禁令、隔离政策等组织限制，承受着孤独、焦虑、情感困扰、自主权丧失以及个人支持网络和护理服务可及性降低等多重挑战。与此同时，家庭照护者被排除在熟悉的角色之外，医护人员则背负着更沉重的工作量和情感压力。尽管关于大流行影响的研究日益增多，但焦点多集中于COVID-19感染者，而对于那些因非COVID-19原因住院的老年患者在急性护理环境中的真实经历，以及其照护者和医护人员的共同困境，却缺乏深入的实时洞察。

为了填补这一研究空白，一项发表在《Geriatric Nursing》上的研究，题为“Impacts of COVID-19-related measures on older non-COVID-19 patients, their caregivers, and healthcare professionals in acute care settings: A secondary analysis of real-time qualitative data from the TRADE study”，进行了一项深入的探索。该研究由Natascha-Elisabeth Denninger等学者领导，他们对TRADE（TRAnsport and DElirium in older people）项目 parent study（父研究）中收集的实时质性数据进行了二次分析。TRADE项目本身是一项旨在改善老年人护理过渡（care transitions）和减少谵妄（delirium）发生的复杂干预性试点研究。尽管该干预措施在疫情前设计，但其在德国疫情高峰期间（2021年2月至2022年5月）的实施与评估，意外地捕获了COVID-19相关措施对医疗环境的深刻影响。研究者巧妙地利用了为评估TRADE干预措施实施情况而收集的丰富数据，包括72次半结构化访谈、2次焦点小组讨论以及82份会议记录等文档，将最初用于记录干预措施背景影响的问题，转化为审视大流行更广泛影响的窗口。

研究方法的核心要素

本研究采用了对现有质性数据的二次分析方法。数据源自TRADE父研究的 process evaluation（过程评价），该评价采用了混合方法。二次分析的数据基础包括针对患者、照护者、医护人员、研究护士和医生等不同群体的半结构化访谈和焦点小组讨论，所有这些数据均在疫情期间通过电话收集并逐字转录。此外，分析还纳入了项目相关的会议记录等文档。数据分析遵循了主题分析（thematic analysis）的六步法，使用MAXQDA软件进行。通过对父研究中所有与“COVID-19”相关的代码、子代码及文本段落进行重新检视、编码、归类与提炼，研究者最终识别并定义了七个核心主题及其下属子主题，以确保全面捕捉疫情措施影响的细微差别。

研究结果揭示的七大主题

主题一：结构性改变

为降低感染风险，医院采取了关闭咖啡馆等公共空间、限制患者离开病房或病区等措施。这直接限制了患者的社会互动和福祉。更有甚者，出于有意降低感染风险或由于穿戴防护装备（口罩、防护服、手套、防护帽）带来的不便，医护人员与患者的接触时间显著减少。一位医护人员坦言：“[...] 进入房间必须穿戴特定的防护装备 [...]。我觉得人们（医护人员）自动进入房间的次数比平时少了。”这种接触的减少进一步导致了患者活动和康复训练的减少。一位照护者痛心地描述：“那是COVID时期。他们被锁在房间里。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你快疯了。没有互动。[...] 没人探视。太可怕了。”患者陷入了医院内外双重隔离的困境。

主题二：改变的任务与护理

疫情给医护人员带来了大量额外任务，如为患者和自己进行拭子检测。尽管床位关闭降低了总占用率，但由于严重的人员短缺，医护人员需要照护的患者反而增多。由此产生的时间压力迫使护理工作不得不进行优先排序和配给，影响了标准护理实践，例如向患者及其照护者传递信息。一位护士表示：“[...] 目前，我们处于一个必须在所有领域做出妥协的水平，[...] 我们按照优先级列表工作。一些必要的事情干脆被省略了。”确保疫情期间的护理被一位管理者描述为“走钢丝”，既要维持患者护理，又要保留员工。护理人员被调配到不同病区，导致他们因需要不断适应新团队和环境而承受巨大压力。

主题三：人员配置状况的转变

COVID-19大流行加剧了本就存在的护理人员短缺问题。疾病（主要是COVID-19）导致大量缺勤。有子女的医护人员在其孩子出现可疑症状时不得不暂时中断工作。疫情期间，怀孕的医护人员需立即停止工作。此外，一些医护人员减少了工作时间、完全辞职或转至工作量较小的其他医院，使得人员状况进一步恶化。这些变化导致了医护人员的显著压力、普遍疲劳和厌倦情绪。一位管理者描述：“[...] 我们经历过真的不知道第二天谁会来上班的阶段。仅仅是因为生病、隔离，而这种情况持续了数月——这让你筋疲力尽。”参与培训（即使是在线培训）及其他患者护理以外的活动也因需要顶替生病同事的额外班次以及加班意愿降低而受到严重限制。

主题四：病区与床位占用调整

医院引入了用于新入院患者的中间病区（intermediate wards），确保他们在COVID-19检测结果出来前处于隔离状态，然后再转至常规病区。这导致每位患者在住院期间至少经历一次转移。病区不得不进行重组：一些被指定为“中间病区”，另一些则需照护其他诊断和来自其他科室的患者。康复机构容量有限延长了急性期护理的住院时间。因人员短缺导致的床位关闭使情况雪上加霜。尽管占用率较低，但由于额外的要求和需要照护隔离患者，员工负担依然巨大。一位医生指出：“说实话，现在是特殊时期。即使占用率较低，对许多人来说仍然是另一种负担。”

主题五：修订的探视政策

探视限制与禁令： 各医院甚至同一联邦州内的探视政策差异很大，导致混乱和不满。有些医院实施了持续数月的完全探视禁令。所有医院都执行严格的准入要求，如每天每名患者仅限一名访客，并需遵守免疫状态（已接种、已康复、已检测）规定。探视通常需通过在线预约系统安排。严格的准入控制有时导致排长队。在特殊情况下（如姑息治疗、术前咨询）可获特许探视，但处理方式各异。

对医护人员的影响： 探视限制显著增加了本已人手紧张的医护人员的工作量。他们不得不承担本应由照护者提供的情绪支持和日常协助等额外责任。增加使用电话等替代沟通方式耗时且进一步加重了压力。

对患者及其照护者的影响： 探视限制的影响因个体情况而异。住院时间长、有认知障碍的患者难以理解限制，导致双方情绪压力巨大。照护者通常提供的支持与陪伴不复存在。照视政策的多变性给照护者带来巨大困惑和压力。选择指定探视人常引发家庭内部的伦理困境。运输服务限制也影响了照护者参与患者转运过程。

对入院和出院过程的影响： 限制措施使入院和出院过程复杂化，照护者的常规支持缺失，重要信息常常延迟。

主题六：沟通方式的改变

患者对沟通工具的不同使用： 医护人员和照护者对老年患者数字能力的看法存在差异。许多医护人员认为70岁以上患者可能面临数字技术挑战。然而，患者常常证明自己装备良好且有能力，他们使用手机、平板电脑和信件等多种工具与外界保持联系。

医护人员与照护者之间沟通的改变： 医院工作人员与照护者之间的沟通性质和强度差异很大。重要事宜通常由医生与照护者电话讨论。但许多照护者报告称需反复打电话才能获得必要信息，且常常无法定期获知患者状况或护理状态。电话沟通的规定也各不相同。照护者与医护人员之间的随意互动以及照护者参与查房都被取消。

团队沟通的改变： 疫情防控措施损害了团队沟通。共同的休息或团队会议无法进行，使得团队内的信息交流和协作更加困难。重要议题改用替代沟通方式处理。

主题七：出院后社会接触减少

出院后，许多患者因感染恐惧而面临访客稀少甚至全无的挑战，尽管他们需要支持。随着患者康复、健康状况改善、完成疫苗接种带来安全感以及佩戴口罩、事先隔离等安全预防措施，访客逐渐增多。照护者也适应了新情况，承担起额外的日常任务，如采购杂货，并在日常生活中支持患者。在许多情况下，照护者在患者出院后与其同住或暂时搬入，以确保持续护理。

研究结论与深远意义

这项基于疫情高峰期实时收集的质性数据的二次分析，系统梳理了COVID-19相关措施对老年非COVID-19急性期住院患者、其照护者及医护人员产生的七大方面影响。研究表明，尽管感染控制措施必不可少，但它们对直接患者护理构成了挑战，加重了员工负担，并限制了社会互动。

讨论部分强调，病区重组和人员重新分配给医护人员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焦虑。频繁的患者转移，尤其是由于中间病区和隔离协议导致的转移，增加了老年患者发生谵妄等不良后果的风险。探视限制虽然旨在降低感染风险，却严重干扰了护理常规，特别是对认知障碍或长期住院患者，并显著增加了医护人员的负担。研究指出，技术（如手机、平板电脑）在维持患者与照护者联系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但数字包容性方面的差异以及数字工具无法完全替代面对面互动益处的问题依然存在。

该研究的发现具有重要的政策与实践意义。它强调了未来制定清晰、灵活且沟通良好的探视政策的必要性，特别是针对高风险群体（如认知障碍患者、长期住院者）。在感染控制与满足患者社会情感需求之间取得平衡至关重要。一个结合优先考虑可行时面对面探视与在限制期间利用数字解决方案的混合方法，可能提供一种平衡的策略。此外，研究结果呼吁采取战略措施增强医疗系统韧性（healthcare system resilience），包括为危机情况制定人员配置计划，以及建设支持照护者、医护人员和初级保健提供者之间有效沟通的数字基础设施。

总之，这项研究通过深入、实时的质性数据，独特地揭示了系统性危机应对如何塑造护理提供、患者体验和专业实践。解决这些挑战有助于确保未来更好地应对医疗危机，建立优先考虑患者结局、照护者福祉和医护人员韧性的弹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