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湄公河三角洲条纹鲶鱼养殖户疫苗犹豫的质性研究：基于修正的PAPM模型的采纳障碍分析

《Preventive Veterinary Medicine》：Qualitative Insights into Vaccine Hesitancy among Striped Catfish ( Pangasianodon hypophthalmus) Farmers in the Mekong Delta, Vietnam

本刊推荐：针对越南湄公河三角洲条纹鲶鱼(Pangasianodon hypophthalmus)养殖业疫苗采纳率低的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首个质性研究，通过半结构化访谈和修正的PAPM模型，揭示了 nursery-grow-out 产业链协作断裂、成本效益考量差异和不良反应担忧是阻碍双价疫苗(ALPHA JECT Panga 2)推广的核心障碍，为发展中国家水产疫苗策略提供了关键案例。

　　

在越南湄公河三角洲广阔的水域中，条纹鲶鱼(Pangasianodon hypophthalmus)养殖业正面临着一个严峻的悖论。作为全球最大的鲶鱼供应国，越南在2023年实现了161万吨的产量和18亿美元的出口额，但蓬勃发展的产业背后却隐藏着日益严重的疾病威胁。巴卡里坏死病(BNP，俗称"白点病")和运动性气单胞菌败血症(MAS)可导致高达60%的死亡率，而新出现的黄肉综合征和肿鳔病更是雪上加霜。

目前，抗生素和化学药物仍是疾病控制的主要手段，但由此引发的抗菌素耐药性(AMR)问题日益凸显。令人困惑的是，尽管早在2011年越南就注册了首个水产疫苗ALPHA JECT Panga 1(2016年升级为双价疫苗ALPHA JECT Panga 2)，可同时对抗BNP的病原体Edwardsiella ictaluri和MAS的病原体Aeromonas hydrophila，但十余年来疫苗在产业中的采纳率始终低迷。

为什么养殖户对这种看似理想的解决方案如此犹豫？为了解开这个谜团，由昆士兰大学领导的研究团队开展了开创性的质性研究，成果发表在《Preventive Veterinary Medicine》上。研究人员没有采用传统的问卷调查方式，而是深入养殖一线，通过与44位具有不同疫苗接种经验的养殖户进行半结构化访谈，运用框架法和修正的预防采纳过程模型(PAPM)，首次揭示了越南鲶鱼养殖业疫苗采纳困境的深层原因。

研究团队采用的关键技术方法包括：针对湄公河三角洲六个省份44家养殖场的半结构化访谈、基于框架法的主题分析、以及创新性应用的修正PAPM模型。这些方法相结合，使得研究人员能够深入挖掘养殖户对疫苗采纳的知识、态度和实践差异。

疫苗采纳现状：明显的采纳偏斜

研究发现，越南鲶鱼养殖业的疫苗采纳呈现出明显的"偏斜"特征。根据修正的PAPM模型，参与者被分为四个亚组："未参与者"、"知情怀疑者"、"试验中止者"和"采纳者"。令人惊讶的是，绝大多数养殖户(特别是小型私人养殖场)集中在"知情怀疑者"群体，而真正的"采纳者"仅占极少数。这种分布模式表明，尽管疫苗概念在产业中已有相当知名度，但实际采纳面临着巨大障碍。

产业链断裂：育苗与成鱼养殖的协作困境

研究揭示了产业结构的根本性问题。鲶鱼养殖分为育苗(nursery)和成鱼养殖(grow-out)两个主要阶段，而有效的疫苗接种需要两个环节的紧密协作。目前主要的"协作接种"模式要求成鱼养殖场支付疫苗费用，育苗场负责现场接种和21天的免疫期护理，随后以每公斤2000-5000越南盾的溢价出售免疫鱼苗。然而，这种模式在实践中遇到了双重阻力。

成鱼养殖户：成本效益的精细考量

作为疫苗接种的直接受益者，成鱼养殖户对疫苗效果持谨慎态度。他们进行着全方位的成本效益分析，权衡疫苗接种的固定投入与预期的生存率提升。"知情怀疑者"普遍认为疫苗"效果不足"，免疫鱼仍会发病，而罕见的负面案例会通过口耳相传被放大，产生反向的"乐队花车效应"。即使是"采纳者"也承认，疫苗保护效果在4-6个月后显著减弱，且对新兴疾病如黄肉综合征无效。

育苗户：风险与收益的不对等

对育苗户而言，疫苗接种更像是一场高风险博弈。他们承担着接种后可能出现的应激反应和死亡风险，而溢价收益在波动的鱼苗市场中并不总是具有吸引力。小型育苗场尤其担心，一旦发生严重不良反应，损失将完全由自己承担。这种风险-收益的不平衡使得大多数育苗户对参与疫苗接种合作持谨慎态度。

技术障碍与替代方案

研究还发现，注射接种方式本身就是一个心理障碍。许多养殖户对"如何对数百万尾鱼进行注射"表示质疑，尽管有经验的养殖户证明通过专业团队可以在1-2天内完成一个池塘的接种。有趣的是，部分养殖户表示更愿意接受"口服疫苗"的概念，因为这更符合他们现有的投喂管理习惯。

讨论与启示：迈向可持续水产养殖的健康管理

这项研究的意义远远超出了越南鲶鱼养殖业的范畴。它首次将PAPM模型应用于动物健康管理领域，为理解疫苗采纳行为提供了新视角。研究结果表明，促进疫苗采纳需要多管齐下的策略：通过示范农场展示疫苗与良好养殖管理的协同效应，建立有效的风险分担机制，开展精准的经济效益评估，以及持续改进疫苗配方以应对不断变化的病原体威胁。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研究发现近年来Aeromonas dhakensis(而非传统的A. hydrophila)是MAS的主要病原体，这对现有疫苗的抗原组合提出了更新要求。同时，针对Edwardsiella ictaluri的灭活疫苗在诱导细胞免疫方面的局限性，也解释了现场保护效果的波动性。

这项研究为发展中国家水产养殖业的疫苗推广提供了重要借鉴。它强调，技术解决方案的成功采纳不仅取决于产品本身的效果，更需要考虑产业经济结构、风险感知和社交传播等复杂因素。只有通过养殖户、研究人员、企业和政府部门的共同努力，才能推动水产养殖业向减少抗生素使用、更加可持续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