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心理健康急救培训的初步效果：一项提升公众心理健康素养与减少污名的试点研究

《European Psychiatry》：Initial effects of Mental Health First Aid training on mental health literacy, social distance, stigma, mental health and quality of life in the German adult population – Findings from a pilot study

本刊推荐：为应对德国公众心理健康素养不足、污名化严重及求助延迟等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关于“心理健康急救(MHFA)”培训的首次德国试点研究。这项非对照试点研究评估了MHFA培训对心理健康素养、社会距离、污名态度、受训者自身心理健康及生活质量的初期影响。结果显示，培训后受训者的心理健康素养显著提升(adjB=6.77)，社会距离(adjB=-2.30)和污名态度(adjB=-2.61)显著降低，且效果在6个月随访时仍持续。研究表明MHFA在德国具有可行性和初步积极效应，为后续随机对照试验(RCT)提供了依据。

　　

在全球范围内，精神障碍的负担居高不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成年人受到某种精神障碍的困扰。在德国，精神障碍的12个月患病率据报道高达27.8%。近年来，受疫情和经济危机的影响，基于人口指标的调查显示，德国的人口心理健康水平可能有所下降。然而，公众对心理健康问题的认识、其促进、预防以及求助途径的知识却依然有限，这种现象被定义为“心理健康素养”(Mental Health Literacy)。研究表明，公众的心理健康素养普遍较差，例如，当要求人们根据案例描述识别心理健康问题时，识别率往往不高。更好的心理健康素养可能与更大的求助意愿相关。纵向研究也发现，心理健康素养、积极的求助态度和感知到的治疗需求能独立预测服务使用的增加。但流行病学研究一致表明，大多数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并未为此寻求治疗，或者是在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延迟后才求助。这种服务利用的差距可能导致症状恶化，并对生活质量和患者痛苦产生长期影响。求助的另一个障碍可能在于对心理健康问题个体的污名化态度。尽管自1990年以来，德国对抑郁症的污名化态度略有下降，但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污名或社会距离却在进一步加剧。因此，通过改善心理健康素养，摒弃关于精神障碍发展、维持和治疗的错误信念，可能有助于减少污名化态度和社会距离。

面对这一严峻挑战，亟需易于获取、基于证据的心理健康素养提升项目。“心理健康急救”(Mental Health First Aid, MHFA)便是一种为此目的开发的结构化培训课程。它旨在教育公众了解心理健康知识，并学习如何在即时的心理健康危机中为他人提供支持，包括识别风险因素和预防策略。其目标是赋能个体，使他们能够支持自己的亲友，从而可能最终促使受助者更快地转入专业治疗途径。MHFA已在许多国家实施，近期的综述表明，有证据证明MHFA培训在提高心理健康素养、增强提供帮助的信心以及减少污名化态度方面是有效的。此外，一些研究报告了MHFA培训对受训者自身心理健康的积极影响。然而，大多数关于MHFA效果的研究都是在澳大利亚和其他英语国家进行的。直到最近，MHFA才开始在德国实施，但先前研究报告的发现是否适用于德国语境，以及在此语境下可预期的效应量如何，仍不清楚。

因此，由德国曼海姆中央心理健康研究所等机构的研究人员领衔的团队，在《European Psychiatry》上发表了题为“Initial effects of Mental Health First Aid training on mental health literacy, social distance, stigma, mental health and quality of life in the German adult population - Findings from a pilot study”的研究论文。这项非对照试点研究的总体目标是展示MHFA培训在德国的可行性及初步效果。具体目标包括基于招募、结果评估、保留率、满意度和可接受性来调查可行性，以及评估MHFA培训对德国成年受训者在培训后和6个月随访时在以下方面的初步效果：i) 心理健康素养和MHFA行动信心，ii) 对心理健康问题个体的污名化态度，iii) 社会距离，iv) 心理健康，以及 v) 生活质量。

为开展此项研究，研究人员采用了几项关键技术方法。研究设计为一项非对照试点研究，招募对象为参加德国境内MHFA课程的18至75岁个体。数据收集通过基于网络的研究电子数据捕获(REDCap)平台在三个时间点进行：基线(t₀)、培训后(t₁)和6个月随访(t₂)。核心测量工具包括：用于评估心理健康素养的35项心理健康素养量表(Mental Health Literacy Scale, MHLS)；通过案例描述（描述抑郁和精神病经历者）评估问题识别、社会距离（5个项目）和个人污名（9个项目）；评估帮助信心的单项问题；评估受训者自身心理健康水平的18项版简要症状量表(Brief Symptom Inventory-18, BSI-18)及其全球严重性指数(Global Severity Index, GSI)；以及评估生活质量的WHOQOL-BREF问卷（涵盖生理健康、心理健康、社会关系和环境四个领域）。统计分析主要采用线性混合模型(Linear Mixed Models)来检验培训效果，并计算了科恩d值(Cohen's d)效应量，同时控制了如年龄、性别和案例呈现顺序等协变量。

研究结果

可行性结果

招募于2019年8月开始，持续至2023年8月。共有362名参与者完成了基线评估。参与者的平均年龄为43.31岁，大部分为女性(77.62%)，拥有高学历(88.95%具有A-levels水平)，且多数有家庭成员或朋友有心理健康问题的经历(90.88%)或本身从事医疗保健职业(64.66%)。培训后评估的保留率约为53%，而6个月随访的保留率较高，为62.71%。参与者对课程的主观评价非常积极，在培训后和随访时均报告高度满意，认为学到了很多知识，并且会推荐该课程。

MHFA培训的效果

线性混合模型分析结果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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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健康素养(MHLS总分)：与基线相比，培训后(adjB = 6.77, 95%CI = 5.69-7.84, p < .001, d = 0.90)和6个月随访时(adjB = 6.23, 95%CI = 5.27-7.20, p < .001, d = 0.83)均显着增加，效应量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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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距离：与基线相比，培训后(adjB = -2.30, 95%CI = -2.73至-1.87, p < .001, d = -0.74)和6个月随访时(adjB = -2.04, 95%CI = -2.42至-1.65, p < .001, d = -0.65)均显着减少，效应量为中等至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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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名化态度：与基线相比，培训后(adjB = -2.61, 95%CI = -3.25至-1.97, p < .001, d = -0.55)和6个月随访时(adjB = -2.51, 95%CI = -3.09至-1.93, p < .001, d = -0.53)均显着减少，效应量为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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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帮助的信心：与基线相比，培训后显着增加(adjB = 0.17, 95%CI = 0.02-0.32, p = .03, d = 0.18)，但在6个月随访时与基线相比无统计学显着差异(adjB = 0.08, 95%CI = -0.05-0.22, p = .23, d =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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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训者自身心理健康(BSI-GSI) 和 生活质量的大部分领域（心理健康、社会关系、环境） 在培训后和随访时与基线相比均未观察到显着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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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理健康领域的生活质量 在6个月随访时观察到小幅但显着的下降(adjB = -0.21, 95%CI = -0.41至-0.02, p = .03)。

MHFA行动

在6个月随访时，89%的受训者报告至少与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交谈过一次，65%的受训者表示在提供帮助时感到“相当”或“非常”自信。在那些提供了帮助的案例中，55%的受助者被报告获得了专业帮助。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的结果支持了MHFA结构化培训在德国成年人口中实施的可行性，并提示了其初步的积极效果。首先，研究方法的可行性得到了证实，包括适当的招募率、结果评估以及中等的保留率。参与者对课程项目表示满意，认为学到了很多知识，并愿意推荐该课程。其次，研究发现了初步证据，表明MHFA培训能够 i) 提高心理健康素养和MHFA行动信心（尽管信心增加的长期效果不显着），以及 ii) 减少对抑郁症或精神病个体的污名化态度和社会距离，这些效果在培训后和6个月随访时均持续存在，且效应量达到中等至较大水平。然而，iii) 没有证据表明培训对受训者自身的心理健康或生活质量的大部分方面产生积极影响，仅在6个月随访时观察到生理健康领域生活质量的轻微下降。

作者在讨论部分指出了本研究的几个重要局限性。首先，作为一项非对照试点研究，其证据质量有限，结果需谨慎解读。无法排除混杂因素的影响，例如COVID-19大流行期间实施的感染控制措施（如封锁、社交距离）及其对人口心理健康的负面影响，这可能部分解释了随访时生理生活质量的下滑。其次，研究中使用的心理健康素养测量工具主要关注问题识别，这可能强化了以疾病为中心的心理健康概念和污名化标签。未来的研究可纳入积极心理健康的概念或使用新近发布的心理健康支持量表(Mental Health Support Scale)来评估MHFA行动。第三，本研究样本不能代表德国普通人口，参与者主要为女性、高学历者和医疗保健专业人员，存在选择偏倚。未来需要制定策略以吸引更多样化的人群参与MHFA课程。第四，培训后评估的保留率相对较低，未来研究需改进招募和保留策略。

与既往研究相比，本试点研究是首批提供MHFA在德国实施可行性证据的研究之一，也是首批展示通过视频会议工具授课效果的研究之一。本研究的结果与之前关于MHFA的国际研究结果基本一致。Meta分析证据也表明，从基线到培训后各时间点，MHFA培训在知识、污名态度和帮助行为方面能产生中等程度的平均效应量。关于MHFA培训对受训者自身心理健康的影响，证据非常有限且不一致，本研究未发现积极效果，但也未观察到不良影响。作者建议未来研究应关注MHFA培训对受助者心理健康和服务利用的实际影响。

综上所述，这项关于MHFA课程项目在德国的可行性和效果的初步证据试探性地表明，该课程可能是一种有前景的策略，可用于提高心理健康素养，减少对心理健康问题个体的污名化态度和社会距离。鉴于当前的社会危机和变革，普通人群迫切需要增加关于心理健康和求助途径的知识。MHFA课程凭借其“培训师培训”(train-the-trainer)的原则，具备可扩展性，从而能够覆盖大量人群。为了获得关于MHFA在德国效力的确凿证据，未来有必要进行一项精心设计的验证性随机对照试验(R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