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优势在幼儿园外语学习中的机制探究：语音意识、执行功能与动机的中介作用分析

《Bilingualism: Language and Cognition》：Effects of bilingualism on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 during kindergarten years: investigating underlying mechanisms

本研究针对幼儿园阶段双语儿童在外语学习中的优势机制展开探讨。通过评估85名荷兰语单语儿童和34名双语儿童的英语词汇与语法能力，并考察语音意识、执行功能(EF)及学习动机的中介作用，发现双语儿童仅在非同源词接收性词汇上表现更优，而语法能力无显著差异。值得注意的是，年龄和校外英语接触时长是预测英语能力的关键因素，但假设的中介路径均未成立。该研究为早期外语教育政策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发表于《Bilingualism: Language and Cognition》。

　　

在全球化浪潮的推动下，掌握多门语言已成为现代教育的重要目标。特别是对于成长在双语环境中的儿童，他们是否在学习第三语言时具备天然优势？这一议题引发了语言学家和教育工作者的广泛兴趣。尽管大量研究表明双语者在外语(FL)学习领域往往表现更佳，但驱动这种优势的内在机制仍笼罩在迷雾之中。更值得关注的是，现有研究多聚焦于成人或中学生群体，对语言发展关键期——幼儿园阶段的探索几乎为空白。

早期研究提示，双语经验可能通过提升元语言意识、增强执行功能(EF)或激发学习动机等间接途径促进外语学习。然而，这些假设在低龄儿童中是否成立？双语优势在词汇和语法学习中是否表现一致？这些问题亟待解答。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研究团队决心揭开这一谜题，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刚开始接触英语的幼儿园儿童，开展了一项精心设计的实证研究。

为了深入探究这一问题，研究团队招募了119名4至6岁的荷兰幼儿园儿童，其中包括85名以荷兰语为母语的单语儿童和34名双语儿童。双语儿童的家庭语言背景多样，包括阿拉伯语、波兰语、土耳其语等。所有参与幼儿园均从4岁起提供英语作为外语(EFL)课程。研究采用多维评估方法，主要测量工具包括：英语接收性词汇测试(RVT)，区分同源词和非同源词；英语语法理解测试(TROG-2)的前40项；语音意识任务(音素识别、音节组合及韵律识别)；执行功能系列任务，包括言语工作记忆(猴子游戏)、认知灵活性(DCCS任务)、抑制控制(Flanker任务)和选择性注意(视觉天空搜索任务)；以及通过玩偶选择法测量的英语学习动机量表。此外，研究还严格控制了年龄、非语言智商(Raven SPM)、荷兰语 proficiency (LITMUS句子复述任务)、校外英语活动接触量、校内英语教学强度及父母教育水平等协变量。

双语优势在英语词汇学习中的特异性显现

数据分析揭示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双语儿童在英语接收性词汇总体上显著优于单语儿童，但这一优势具有明显的选择性。当进一步区分类别时发现，双语儿童的优势完全体现在非同源词上，而在同源词上两组儿童的表现并无差异。同源词由于在荷兰语和英语间存在形式与意义的相似性，为所有儿童提供了学习便利，可能因此削弱了双语者的相对优势。相反，非同源词的学习更依赖于形成新的形-义联结，这恰恰可能是双语者经验丰富的领域。然而，在英语语法理解(TROG-2)方面，双语儿童并未显示出优势。这可能源于幼儿园阶段儿童的语法能力尚处于萌芽期，群体差异尚未充分显现。

假设的中介机制未获支持

研究核心假设——语音意识、执行功能和学习动机在双语状态与英语学习成效间起中介作用——并未得到数据支持。路径分析结果表明，无论是语音意识、复合动机分数，还是各项执行功能任务（言语工作记忆、抑制控制、认知灵活性、选择性注意），其间接效应均不显著。这意味着，双语儿童在非同源词上的优势并非通过提升这些特定的认知或动机因素来实现。

关键预测因子：年龄与语言接触

尽管假设的中介路径不成立，但研究发现儿童年龄和校外英语活动接触量是预测英语词汇和语法能力的稳定因素。年龄较大的儿童，由于在校接受英语教育的时间更长，认知成熟度更高，因此在各项语言任务中表现更好。校外英语接触（如听朋友说英语、阅读书籍、玩游戏等）的频率也与英语成绩呈正相关，凸显了非正式语言环境的重要性。此外，非语言智商是英语语法能力的显著预测因子，这可能因为语法学习涉及更复杂的规则抽象和认知控制过程。

对同源词与非同源词的差异化预测

后续分析进一步揭示了不同因素对词汇学习的影响模式。对于同源词，只有校外英语接触量是其显著预测因子，语音意识也与同源词知识正相关。而对于非同源词，双语状态本身是其独特的正向预测因子，同时校外英语接触也保持显著影响。有趣的是，认知灵活性和选择性注意任务得分也与非同源词表现相关，但方向性提示更低的认知灵活性（更高的转换成本）和更好的选择性注意能力与更好的非同源词成绩相关，不过其间接效应不显著。

本研究证实，双语优势在儿童最早期的正式外语学习阶段——幼儿园时期即已显现，主要体现在非同源词汇的习得上。这一发现将双语效应研究的时间点显著前移，强调了在学前教育阶段重视双语儿童外语能力培养的重要性。然而，这种优势背后的机制仍是一个开放的谜题。研究排除了语音意识、执行功能和学习动机作为中介因素的可能性，这提示可能存在其他未探明的通路。例如，双语者可能因其管理两种语言的经验，在发展更高效的词汇映射能力、更灵活的语音系统、更强的隐性统计学习能力或更直接的跨语言知识迁移方面具有优势。此外，双语群体的异质性（如语言平衡性、主导语言、家庭语言背景）可能掩盖了部分效应，未来研究需要更精细地界定双语类型。本研究的重要贡献在于系统控制了多个关键协变量，明确了年龄和语言接触在外语学习中的基础性作用。这些发现挑战了关于双语优势成因的简单解释，为后续研究指明了方向，即需要超越传统的认知和动机框架，探索更直接的语言学习机制，并深入考察双语者内部差异对外语习得的影响。这对于制定针对性的早期外语教学策略，最大化利用儿童早期的语言学习潜力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