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力要求高的工作者应提前退休吗？老龄化社会中的养老金政策困境分析

《Ageing & Society》：Early retirement for workers in physically demanding jobs? An ageing society conundrum

本文针对老龄化社会中日益突出的养老金改革难题，探讨了是否应为从事体力要求较高职业的工作者提供提前退休选择。研究者通过结合代表性调查（2,136名受访者）与情境实验，评估了荷兰公众对不同职业退休年龄公平性的看法。研究发现，公众普遍支持对高体力负荷职业降低退休年龄，而对低体力负荷职业则建议适当延长工作年限；值得注意的是，慢性健康问题与非正式照护责任对退休年龄决策的影响甚至超过职业本身因素。该研究为政策制定者在设计更具包容性的养老金体系时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强调需从多维度应对老龄化挑战，而非单一依靠职业分类的退休方案。

　　

随着全球人口结构的老龄化加剧，多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正逐步提高法定公共养老金年龄，以应对养老金体系可持续性挑战。然而，这种“一刀切”的退休政策是否公平？特别是对于那些从事体力要求较高职业的劳动者而言，延长工作年限可能意味着健康风险的增加与工作能力的加速衰退。荷兰作为养老金年龄与预期寿命自动挂钩的先行国家，其政策实践引发了广泛争议：是否应当针对不同职业的体力负荷差异，设定差异化的退休年龄？这一问题不仅涉及财政可持续性，更关乎社会公平与劳动者福祉。

为了深入探究公众对差异化退休年龄的接受度及其背后的公平逻辑，荷兰代尔夫特大学的Hendrik P. van Dalen与跨学科人口研究所的Kène Henkens合作，在《Ageing & Society》上发表了题为“Early retirement for workers in physically demanding jobs? An ageing society conundrum”的研究。该研究通过结合大规模问卷调查与情境实验（vignette study），系统分析了公众对29种不同体力负荷职业的合理退休年龄判断，并进一步考察了健康状态、照护责任与年龄刻板印象对退休年龄偏好的影响。

在研究方法的运用上，作者主要依托于两项关键技术：一是基于荷兰纵向互联网社会研究（LISS）面板的代表性抽样调查，覆盖2,136名16岁以上受访者，确保了样本的全国代表性；二是精心设计的情境实验，通过随机组合职业类型、健康状态、工作时长、照护责任等变量，生成10,297个虚拟劳动者案例，要求受访者评估其相较于标准退休年龄的合理提前或延后年限。此外，研究还通过因子分析构建了“硬技能”（如体力承受力、技术适应性）与“软技能”（如忠诚度、可靠性）两个维度的年龄刻板印象量表，以检验公众对老年劳动者能力的偏见如何影响其退休年龄判断。

研究结果

1. 职业体力负荷对退休年龄判断的显著影响

研究发现，职业的体力要求高低直接关联公众对退休年龄的差异化支持。相较于中等体力负荷职业（如小学教师），高体力负荷职业（如建筑工人、铺路工）的合理退休年龄平均提前约0.77年（约9个月），而低体力负荷职业（如法官、政府政策顾问）则建议延后0.33年（约4个月）。这一差异虽总体幅度有限（最高达2年），但清晰反映了公众对“职业公平”的认可：体力消耗大的工作者应更早享受退休生活，而脑力劳动者可适当延长工作年限。

2. 非职业因素对退休年龄决策的更强权重

出乎意料的是，慢性健康问题与照护责任对退休年龄判断的影响甚至超过职业因素。患有关节炎或心血管疾病的劳动者，其合理退休年龄平均提前约1.05年；每日需承担父母或配偶照护责任的劳动者，退休年龄建议提前0.89年。这表明，公众在评估退休公平性时，更关注个体层面的健康与生活压力，而非仅聚焦职业特性。

3. 年龄刻板印象的调节作用

对老年劳动者的负面刻板印象（如认为其体力与学习能力下降）会强化对提前退休的支持，尤其是对高体力职业的偏好更为明显。相反，对老年劳动者软技能（如可靠性）的积极评价反而关联对整体较低退休年龄的支持，这可能源于公众对老年群体“应受照顾”的同情心态。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揭示了在老龄化社会背景下，公众对退休年龄的公平判断呈现多维度特征：既支持基于职业体力负荷的差异化退休方案，又强调健康与照护责任等个体因素的关键作用。然而，与部分国家实际推行的早期退休计划（如提前5年以上）相比，公众期待的年龄调整幅度相对保守（1–2年），这反映出对政策滥用与财政可持续性的潜在担忧。研究者指出，单纯依靠职业分类的退休政策可能无法根本解决老龄化挑战，而应结合企业层面的“年龄友好”岗位设计、健康干预与照护支持等综合措施。此外，差异化退休年龄的推行需警惕强化年龄歧视的风险，避免进一步固化对老年劳动者能力的负面刻板印象。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重要启示：养老金改革需超越“一刀切”逻辑，通过科学评估职业负荷与个体差异的交互作用，构建更具包容性与可持续性的退休体系。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拓展至跨文化比较，验证不同福利制度国家公众对退休公平的共识与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