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欧洲癌症幸存者金融公平准入：消除财务歧视的科学与伦理依据

《ESMO Open》：Promoting equitable access to financial services to end financial discrimination against cancer survivors in Europe: scientific and ethical reasons

本文针对癌症幸存者面临的金融毒性（Financial Toxicity, FT）问题，系统回顾了FT的流行现状、驱动因素及干预措施，并分析了欧盟各国“被遗忘权”（Right-to-be-Forgotten, RTBF）立法的科学依据与经济影响。研究证实FT在公共医疗系统中普遍存在，而RTBF立法能有效改善幸存者信贷与保险准入，且对保险市场冲击可控。欧洲肿瘤内科学会（ESMO）基于研究结果呼吁欧盟统一采用5年最低缓解期（Minimum Remission Period, MRP）的RTBF标准，为推动癌症幸存者权益保护提供了关键政策依据。

　　

随着全球癌症发病率的持续攀升，医疗技术的进步使得癌症幸存者群体日益庞大。然而，幸存者在告别疾病阴影后，却可能陷入另一种困境——金融毒性（Financial Toxicity, FT）。这一概念不仅指癌症治疗带来的客观经济负担，还包括由此产生的主观财务压力，甚至影响治疗依从性、生活质量和生存结局。尤其在申请贷款或保险时，强制披露癌症病史的规定，进一步加剧了幸存者的财务困境，形成一道隐形的歧视壁垒。

为系统评估这一问题，由F. André、D. Soldato、I. Vaz-Luis等学者牵头，欧洲肿瘤内科学会（ESMO）开展了一项旨在推动金融公平准入的研究，成果发表于《ESMO Open》。研究通过叙事性综述，梳理了FT的流行病学特征、影响因素及干预措施的有效性，并聚焦于欧盟成员国已实施的“被遗忘权”（Right-to-be-Forgotten, RTBF）立法，分析其科学基础与现实影响，为政策制定提供证据支持。

在研究方法上，团队主要采用了叙事综述与立法分析相结合的策略。一方面，系统回顾了FT在不同医疗体系（包括公共医疗系统）中的患病率、核心驱动因素（如社会经济脆弱性、保险覆盖不足）以及早期财务导航等干预措施的试验效果。另一方面，详细比对分析了欧盟9个已立法国家（如法国、比利时、意大利等）的RTBF法律框架，重点考察了其核心参数——最低缓解期（Minimum Remission Period, MRP）的设定依据，并评估了立法后贷款保险申请的接受率、偿付能力以及对保险体系的潜在影响。研究还援引了基于大型癌症登记数据（如EUROCARE-5）的流行病学指标，如时间治愈（Time to Cure, TTC）、条件相对生存率（Conditional Relative Survival, CRS）和治愈比例（Cure Fraction, CF），以探讨MRP设定的科学合理性。

研究结果

FT的普遍性与驱动因素

数据显示，即使在公共医疗体系中，FT也相当普遍。客观财务负担的发生率在41%至48%之间，主观财务压力则为7%至39%。社会经济脆弱性和不完善的社会保护是FT最一致的驱动因素，其影响甚至超过肿瘤类型或分期。尽管有11项前瞻性试验尝试通过早期财务导航干预FT，但仅能产生 modest（适度）的短期改善，无法解决长期生存轨迹中出现的慢性经济后遗症。

RTBF立法的现状与效果

目前，欧盟共有9个国家实施了RTBF立法。其核心是设定了MRP，即幸存者无需披露癌症病史所需的最短缓解期。成人标准MRP在5至10年之间波动，而儿童/青少年癌症则普遍设定为5年。对于低风险肿瘤（如导管原位癌DCIS、原位黑色素瘤、I期睾丸精原细胞瘤等），MRP可缩短至1-3年。各国具体标准存在显著异质性。来自立法较早国家（如法国）的监测数据显示，RTBF实施后，“加重健康风险”人群的贷款保险申请接受率高达94.5%，其中65%的保单以标准费率承保，未出现额外的保费或责任免除。基于德国投资组合数据的精算压力测试也表明，即使采用保守的死亡率假设，推行10年MRP的RTBF对寿险盈利能力的冲击也是“可控的”。

MRP设定的科学依据与局限性

MRP的设定常参考基于人群的流行病学指标，如TTC（定义为癌症相关超额死亡率可忽略不计所需的时间，通常以5年CRS达到95%为阈值）和CF。然而，这些群体层面的指标存在局限：定义存在任意性（如CRS阈值选择）；缺乏肿瘤分期、分子分型等预后因素的细化；数据多基于上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的诊断队列，未能充分反映近20年肿瘤治疗（如靶向治疗、免疫治疗）带来的预后改善；且掩盖了不同地区、不同医疗体系下的生存率差异。因此，现行RTBF立法中的MRP阈值（5-10年）更多是基于惯例和可行性考量，而非精确的当代生存数据。

讨论与未来方向

研究表明，FT是癌症幸存者中普遍存在且可预防的后遗症。RTBF作为一项结构性框架，能够在不严重影响保险市场的前提下，有效促进信贷的公平获取。基于现有证据，ESMO呼吁在欧盟范围内统一采纳标准的5年MRP作为RTBF立法基础，并对低风险癌症实施更短的MRP。同时，ESMO强调了持续研究的重要性，并提出了四大优先事项：其一，利用即将建成的欧洲健康数据空间（European Health Data Space, EHDS），创建标准化、可链接的数据源，实现生存指标的快速、可靠监测；其二，设计和验证能够反映当代诊疗实践的动态风险模型，整合临床病理特征、分子残留病灶（如ctDNA）乃至社会经济因素，实现更精准的预后评估；其三，推动多利益相关方（政策制定者、肿瘤学家、流行病学家、幸存者、保险公司等）共同参与证据生产；其四，通过联邦学习等隐私保护技术，确保模型的外部验证和定期更新。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有力地论证了在欧洲推行以5年MRP为基准的RTBF立法的科学合理性与实践可行性。它不仅为 alleviating（减轻）癌症幸存者的金融毒性提供了直接的政策工具，更规划了一条通过数据整合、模型创新和多部门协作，使法律法规能与时俱进地反映真实世界生存改善的未来路径，对促进癌症幸存者的全面康复与社会融入具有深远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