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生的情绪衰竭如何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一项在中国浙江省进行的混合方法研究

《Frontiers in Public Health》：How does emotional exhaustion among Chinese college students affect mental health? A mixed-methods study in Zhejiang, China

情绪耗竭在高校学生心理健康中的多层级作用机制研究基于社会生态理论，采用混合方法（结构方程模型与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探讨宏观文化规范（学术内卷/躺平文化）、中观制度需求（生存/关系/发展需求）与微观认知行为（反刍思维/非适应性行为）通过情绪耗竭影响心理健康的路径。结果显示：学术内卷、就业压力、生存需求及反刍思维显著正向预测情绪耗竭，而躺平文化与关系需求无显著影响；情绪耗竭完全中介各前因与心理健康的关系。QCA分析揭示三类高风险配置：①高竞争文化+就业压力+反刍思维；②生存焦虑+文化内卷+非适应行为；③双重压力（学术/就业）+情绪耗竭。该研究突破单水平分析局限，为多层级心理干预提供证据。

　　本研究从社会生态学理论出发，探讨了情感耗竭如何作为中介机制，将宏观文化规范、中观制度与需求系统以及微观认知与行为过程传递至大学生心理健康。随着全球高等教育竞争的加剧和后疫情时代的社会不确定性，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已成为影响个体发展和社会可持续性的重要议题。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对21个国家大学生的心理健康调查，焦虑和抑郁等心理障碍的高发率引发了广泛关注。在这一背景下，情感耗竭作为职业倦怠的核心情感成分，逐渐被识别为影响学生心理健康的关键因素。

情感耗竭指的是个体在长期应对工作或学习压力时，感到情绪资源过度消耗和精神疲惫的状态。它不仅表现为情绪上的疲惫，还可能引发对工作或学习任务的冷漠和自我效能感的下降。近年来，研究者们开始关注情感耗竭在教育环境中的表现，尤其是在中国大学生群体中，由于社会期望和竞争压力的不断上升，情感耗竭现象愈发普遍。此外，数字化学习环境和后疫情时代的不确定性也进一步加剧了学生的情感耗竭风险。因此，理解情感耗竭的多层级影响机制，对于制定有效的心理健康干预策略具有重要意义。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在浙江省的26所高校中收集了600名学生的有效数据。通过结构方程模型（SEM）估计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并利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识别出导致高风险结果的非对称配置。这种混合方法不仅能够捕捉到情感耗竭作为中介变量的对称性影响，还能揭示在不同条件下情感耗竭对心理健康的影响路径。SEM结果显示，内部竞争文化、学业压力、就业压力、反刍思维和负面个人行为显著增加了情感耗竭，而轻松文化与关系需求则未显示出显著影响。同时，情感耗竭被证实是影响心理健康的重要中介变量，其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明显。fsQCA分析则识别出三种不同的路径，揭示了情感耗竭在不同文化、制度和个体因素下的非对称性影响。

从宏观层面来看，内部竞争文化（involution culture）和躺平文化（lying flat culture）是影响大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文化因素。内部竞争文化指的是在高度竞争的环境中，个体持续付出努力却得不到相应回报的现象，这种文化背景下，学生容易产生情绪调节失败，进而导致情感耗竭。而躺平文化则是一种回避竞争压力的态度，表现为对社会地位竞争的低欲望或低投入。然而，研究发现躺平文化在SEM中并未显著影响情感耗竭，这可能是因为其在特定情境下起到的是临时缓解压力的作用，而非长期稳定的应对机制。在fsQCA中，躺平文化在某些高风险路径中被识别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表明其在特定压力组合下可能成为情感耗竭的诱因。

在中观层面，研究关注了校园心理氛围、工作量规范和竞争信号等因素。这些因素通过影响学生的心理压力和应对能力，进而影响其心理健康。例如，经济资源匮乏导致的生存需求未满足，不仅增加了学生的焦虑感，还削弱了其应对其他压力的能力，从而加剧了情感耗竭。同样，学业和就业压力作为发展需求的一部分，常被学生视为难以控制的外部压力源，导致心理负担加重。此外，研究还发现，校园归属感和资源可获得性对心理健康具有积极影响，表明中观层面的组织环境在缓解压力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在微观层面，研究关注了个体的认知和行为调节过程。反刍思维（rumination）被证实是情感耗竭的重要诱因之一，它通过持续关注负面事件，延长负面情绪的持续时间，并削弱个体的应对能力。负面个人行为（如熬夜、过度依赖电子设备）虽然可能在短期内缓解心理压力，但长期来看会损害身心健康，增加情感耗竭的风险。因此，个体层面的调节机制对于心理健康具有重要影响，尤其是在面对多重压力时，不良的调节策略可能加剧心理问题。

研究还发现，情感耗竭不仅在个体层面影响心理健康，还在宏观与中观层面之间起到中介作用。例如，内部竞争文化和学业压力等宏观因素通过影响个体的反刍思维和行为模式，最终导致情感耗竭，进而影响心理健康。而躺平文化虽然在某些情况下能够暂时缓解压力，但在长期竞争环境中可能反而加剧心理负担。这些发现表明，情感耗竭是一个复杂的中介变量，其影响不仅限于个体层面，还涉及更广泛的社会文化背景。

为了验证这些假设，研究采用了结构方程模型和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相结合的方法。SEM用于估计对称性的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而fsQCA则用于识别非对称性的配置路径。这种方法的优势在于，它能够同时捕捉到线性因果关系和非线性配置效应，从而更全面地理解情感耗竭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通过这种方法，研究者发现情感耗竭在所有八个预测变量中都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说明它在多层级压力传递过程中具有关键地位。

此外，研究还通过稳健性测试验证了模型的可靠性。当调整PRI一致性阈值为75%，并重新设定完全成员和完全非成员的临界点后，模型配置变化不大，显示出较高的稳定性。这一结果进一步支持了情感耗竭作为中介变量在多层级压力下的核心作用。

研究的局限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由于采用了横断面设计，无法全面捕捉情感耗竭的时间动态变化，未来研究应考虑纵向追踪，以更清晰地理解压力传递的长期过程。其次，样本仅限于浙江省，可能影响结果的普遍适用性。此外，文化特定的概念如内部竞争文化和躺平文化可能无法推广至其他文化背景，因此需要更多的跨文化比较研究。最后，依赖自述问卷可能存在社会期望偏差和共同方法偏差，未来研究应结合多源数据和多模态方法，以提高研究的客观性和准确性。

综上所述，本研究通过多层级分析，揭示了情感耗竭在大学生心理健康中的中介作用，并指出了不同文化、制度和个体因素之间的复杂互动。这些发现不仅丰富了对情感耗竭机制的理解，也为制定多层级、多层次的心理健康干预策略提供了理论支持。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索情感耗竭与社会文化、制度环境之间的非线性关系，并通过更全面的数据收集方法，深化对这一问题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