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可以通过使用一款社交连接应用程序来重新评估自己的孤独感：一项混合方法干预研究

《Aging & Mental Health》：Older adults can re-appraise loneliness using a social connectivity app: a mixed method intervention study

老年人数字干预对抑郁的影响及认知机制研究。混合方法试验显示，使用MyCircle应用四周后，实验组抑郁评分显著降低（p<0.05），但孤独感和焦虑无显著变化。质性分析揭示用户通过"社会镜像"（1）、"孤独再评估"（2）、"数据分析"（3）三种机制改善心理状态。数字干预可增强社会身份认知，但需注意避免负面强化。研究证实社交反思技术对抑郁有预防作用，但需结合线下支持。

　　在现代社会，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面临的孤独感、抑郁和焦虑等心理问题日益受到关注。孤独不仅影响个体的心理健康，还可能加剧其他健康风险，成为社会和医疗系统中亟需解决的重要议题。针对这一问题，研究人员开发了一款名为“myCircle”的数字干预应用，旨在通过增强老年人对社会关系的意识，从而减轻孤独感并改善心理健康状况。该研究采用了混合方法设计，结合了定量和定性分析，评估了这款应用在四周内的效果，并探讨了其潜在的心理机制。本文将从研究背景、研究设计、主要发现以及未来研究方向等方面，深入解读这一研究成果。

### 一、研究背景与意义

在英国，大约四分之一的老年人表示感到孤独（Health & Social Care Information Centre, 2007）。这种现象通常与长期的生活方式变化有关，例如退休、健康问题或失去驾驶能力等，这些变化可能导致社交孤立，减少社会支持。一项为期四年的纵向研究发现，感知到的社交孤立会增加出现情绪障碍、抑郁和焦虑的概率（Domènech-Abella et al., 2019）。另一项十二年的队列研究进一步表明，如果能够消除孤独感，那么11-18%的抑郁病例可能得以预防（Lee et al., 2021）。这些数据凸显了孤独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大影响，也促使研究者探索有效的干预手段。

孤独不仅仅是一种情绪体验，更是一种认知过程。它通常由对社交关系的质量和数量的不满意所引发（van Winkle et al., 2017; Morgan et al., 2022）。在人生转型期，如退休或健康状况恶化时，个体的社交网络可能发生变化，从而导致对现有关系的满意度下降。此外，随着年龄增长，社会关系可能会逐渐减少，这种变化可能进一步加剧孤独感（Ogrin et al., 2021）。虽然孤独在老年人群体中被广泛认可为一个社会问题，但目前尚无统一的解决方案。已有的一些干预措施虽然提供了多种方法，但往往缺乏理论框架，且对孤独的最佳干预方式仍存在争议（Fakoya et al., 2020; Ibarra et al., 2020）。

数字技术的发展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新的可能性。随着数字素养的提高，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开始使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这使得数字干预成为一种有潜力的工具（Welch et al., 2022）。相比传统的面对面干预，数字工具具有更高的可及性和便利性，能够促进个体在较短时间内持续参与干预活动。例如，一项针对13种心理健康应用的八周试验发现，这些应用显著降低了抑郁症状，部分原因在于其能够促进用户定期参与干预过程（Zhang et al., 2019）。这表明，数字干预在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方面可能具有独特的优势。

然而，现有的数字干预工具在应对孤独方面仍存在局限。一方面，孤独可能会影响老年人的基本认知功能，包括对社交刺激的反应方式（Hawkley & Cacioppo, 2010）。因此，任何旨在改变这种认知的干预措施都需要长期、持续的努力。另一方面，尽管许多老年人使用技术来维持与他人的联系（Liddle et al., 2021），但单纯的社交活动或在线群组交流有时反而会增加个体的孤独感或引发情绪问题（Stuart, Katz, et al., 2022; Wakefield et al., 2019）。这提示我们，设计数字干预工具时，不仅要考虑其促进社交的功能，还需关注其对个体情绪的潜在影响。

为了更有效地应对孤独问题，研究者提出了基于社会认同理论的干预框架。社会认同理论认为，通过增强个体对重要社会群体（如家庭、朋友和社区）的归属感，可以解锁更多心理资源（Jetten et al., 2017; Haslam et al., 2018）。这种归属感能够提升个体的自我价值感、控制感和目的感，从而起到“社会治愈”的作用。一些基于社会认同理论的干预措施已被证明可以显著改善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心理健康指标，如降低抑郁和焦虑水平（Haslam et al., 2019; Steffens et al., 2021）。这些干预通常结合了社会地图和反思技术，帮助用户重新评估自己的社交关系，并找到改善社交联系的方法。

基于上述背景，本文的研究旨在评估一款结合社会认同理论的数字干预应用“myCircle”在减轻老年人孤独、抑郁和焦虑方面的效果。该研究采用混合方法设计，不仅关注量化结果，还通过深入的定性访谈，探索用户在使用该应用过程中的心理体验和行为变化。

### 二、研究设计与方法

本研究采用了一种四周的随机对照试验设计，将参与者分为实验组（使用“myCircle”应用）和对照组（等待名单）。所有参与者均需在基线、两周和四周时完成问卷调查，分别评估孤独、抑郁和焦虑水平。实验组的参与者在完成四周的应用使用后，还接受了半结构化的视频访谈，访谈内容随后通过反射性主题分析法进行处理（Braun & Clarke, 2006, 2021）。

“myCircle”应用的设计基于迭代式协同设计方法，结合了老年人的反馈以及心理学和社会学理论。该应用包含四个核心功能：My Mood（情绪记录）、Daily Record（日常活动记录）、My History（历史回顾）和My Circle（社交网络地图）。这些功能共同构成了一个旨在促进反思和增强社会认同的干预系统。例如，My Mood功能允许用户每天记录自己的情绪状态，从而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情绪波动与社交互动之间的关系。Daily Record功能则鼓励用户记录日常社交活动，以增强对自身社交模式的认知。My History功能通过回顾过去的活动，帮助用户识别哪些社交行为对他们的心理状态有积极影响。My Circle功能则通过绘制用户的社交网络，使他们能够直观地看到自己与不同群体的联系，从而增强对重要社会群体的认同感。

研究的参与者来自一个专注于老龄化研究的机构研究面板，共计384名年龄在50岁以上的英国老年人。研究招募过程通过电子邮件、国家老年人协会的邮件列表以及研究人员的社交媒体进行。最终，99名参与者完成了基线调查，其中31%的参与者年龄在50-64岁之间，45%的年龄在65-74岁之间，23%的年龄在75岁及以上。为了确保研究的科学性和可操作性，研究团队采用了随机分配的方式，将参与者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实验组的参与者在使用应用后接受了访谈，而对照组则在研究结束后才获得应用的使用权限。

在数据分析方面，研究团队采用了线性混合模型（Linear Mixed Modeling）和最大似然估计方法，以评估干预与时间之间的交互作用对孤独、抑郁和焦虑的影响。此外，研究还通过贝叶斯信息准则（BIC）和似然比检验（Likelihood Ratio Tests）来评估模型的拟合度。为了进一步探索干预效果的潜在机制，研究团队还进行了反射性主题分析，以识别用户在使用“myCircle”过程中所体现的心理过程和行为变化。

###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定量分析结果显示，使用“myCircle”应用的参与者在四周后报告了显著的抑郁症状减少（H3），但孤独和焦虑水平未见显著变化。这一结果表明，尽管该应用未能显著改善孤独和焦虑，但它在缓解抑郁方面具有一定的效果。这一发现与研究团队的假设一致，即通过促进对社交关系的反思和增强社会认同，应用可以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

在分析这一结果时，研究团队指出，可能有几个因素导致了这一现象。首先，抑郁是一种较为复杂的心理状态，其形成和维持涉及多种机制，包括个体对社交关系的评价、情绪调节能力以及对生活事件的应对方式。因此，通过反思社交关系并增强社会认同，应用可能帮助用户更积极地评估自己的社交网络，从而减少抑郁症状。其次，孤独和焦虑可能受到更多外部因素的影响，例如环境变化、健康状况和社交机会的减少，这些因素可能难以通过单纯的数字干预来改变。此外，部分用户在使用应用过程中可能会感到自我反省带来的压力，从而加剧负面情绪。

定性分析则进一步揭示了用户在使用“myCircle”过程中的心理体验。研究团队通过反射性主题分析法，识别出三个主要主题：（1）“照镜子”；（2）重新评估孤独；（3）作为分析者。这些主题反映了用户在使用应用时的不同心理反应和行为变化。

“照镜子”主题涉及用户在使用应用时对自身情绪、日常活动和社会关系的反思。一些用户表示，应用促使他们更关注自己的情绪状态和社交行为，从而提高了自我意识。例如，一位用户提到，应用让她意识到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忽视自己的感受，而应用的提醒功能帮助她更关注自己的情绪变化。此外，用户还提到，通过记录日常活动，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哪些行为对他们的心理状态有积极影响。然而，也有一些用户表示，这种反思过程可能会加剧他们的负面情绪。例如，一位用户提到，记录孤独感会让他更加关注这些负面情绪，从而加重心理负担。

“重新评估孤独”主题则涉及用户如何通过应用重新定义自己的孤独体验。一些用户表示，应用帮助他们意识到，尽管他们感到孤独，但他们的社交网络仍然存在，且可以通过积极的行为来改善。例如，一位用户提到，应用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因为他的社交网络中有许多重要的联系。此外，应用还帮助用户重新评估自己的社交资源，从而增强他们的自我价值感和社交信心。然而，也有一些用户表示，应用可能让他们感到更加孤独，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社交网络的规模和质量不如预期。

“作为分析者”主题则涉及用户如何利用应用的数据分析功能来识别自己的情绪变化和社交行为模式。一些用户表示，应用帮助他们发现哪些社交活动对他们的心理状态有积极影响，从而促使他们继续参与这些活动。例如，一位用户提到，应用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合唱团的归属感和价值，因此他决定继续参加合唱团活动。然而，也有用户表示，应用的数据分析功能可能会让他们感到困惑或无助，因为他们无法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来改善自己的社交状态。

### 四、讨论与启示

本研究的发现为数字干预在应对老年人孤独和心理健康问题方面提供了重要的证据。定量分析表明，使用“myCircle”应用的参与者在四周后报告了抑郁症状的显著减少，这可能与应用促进的反思和增强的社会认同有关。然而，应用未能显著改善孤独和焦虑，这可能与这些情绪的复杂性和外部影响因素有关。

定性分析进一步揭示了用户在使用应用时的不同心理反应。一方面，应用通过促进反思和增强社会认同，帮助部分用户改善了心理健康状况。另一方面，应用也可能引发一些负面情绪，如自我反省带来的压力或对社交网络的担忧。这些发现提示我们，在设计数字干预工具时，需要更加关注用户的心理体验，避免引发不必要的焦虑或自我否定。

此外，本研究还指出了数字干预在应对孤独和心理健康问题方面的一些局限。首先，研究样本可能不够具有代表性，因为参与者主要是受过良好教育、年龄较轻的老年人。这可能限制了研究结果的普遍适用性，尤其是在那些可能面临更多社会和心理挑战的老年人群体中。其次，研究的短期性质可能使得一些长期效果未能显现。例如，一些用户提到，应用让他们意识到孤独是可以被改变的，但这种改变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持续参与。

基于这些发现，研究团队建议未来的数字干预应更加注重社会认同的构建，并提供更多的社交互动机会。例如，一些用户表示，他们希望应用能够提供更多与他人互动的功能，以增强他们的社交归属感。此外，研究还建议，数字干预应与社区支持机构合作，以帮助用户找到更有效的社交解决方案。

### 五、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的结论表明，数字干预在减轻老年人孤独和改善心理健康方面具有一定的潜力。然而，这种干预的效果仍需进一步验证，特别是在不同人群和长期使用的情况下。此外，研究还指出，数字干预可能对部分用户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在设计时应更加关注用户的心理体验和情绪反应。

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索如何优化数字干预工具，使其更有效地应对孤独和心理健康问题。例如，可以增加社交互动功能，以促进用户之间的联系；也可以结合其他心理干预手段，如认知行为疗法，以帮助用户更好地管理情绪。此外，研究还建议，数字干预应与社区支持机构合作，以提供更全面的社交支持。

总之，本研究为数字干预在应对老年人孤独和心理健康问题方面提供了重要的证据。尽管应用在缓解抑郁方面表现出一定的效果，但在改善孤独和焦虑方面仍存在局限。因此，未来的数字干预应更加注重社会认同的构建和社交互动的促进，以帮助老年人更好地管理自己的情绪和社交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