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健康管理与经期贫困：坦桑尼亚女童平等参与教育的障碍

《BMC Public Health》：Menstruation and period poverty as an obstacle for girls’ equal participation in education, Tanzania

本研究聚焦坦桑尼亚女童月经健康管理(MHM)困境如何阻碍其平等参与教育。研究人员通过质性访谈与参与式观察，探讨了物质条件匮乏、知识缺口及文化禁忌等多维因素对女童就学的影响。结果揭示MHM不足导致女童周期性缺勤、课堂参与度降低，并加剧教育性别差距，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SDG)4、5、6提供了关键干预视角。

　　

在坦桑尼亚，尽管初等教育阶段的男女入学率已趋平等，但一个令人困惑的现象持续存在：在中等教育阶段，男生的学业成绩普遍优于女生。除了斯瓦希里语科目外，男生在所有学科上的表现都超过女生，并且女生的毕业考试不及格率更高。这种性别差异与许多全球北方国家的情况截然相反，引发了研究者对背后深层原因的探究。每月一次的月经，这个伴随女童青春期的自然生理现象，可能正是隐藏在这一教育不平等现象背后的关键障碍。当坦桑尼亚的女童们背着书包，怀揣着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梦想走进校园时，她们同时也在默默承受着月经带来的生理不适、物质匮乏以及文化上的羞耻与沉默。漫长的在校时间、简陋的卫生设施、昂贵的卫生用品、以及围绕月经的种种文化禁忌，共同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着她们平等地参与和受益于教育。

这项发表在《BMC Public Health》上的研究，由Vibeke Vagenes和Cecilie Grevstad共同完成，旨在深入探讨坦桑尼亚中学女童如何处理和经历月经，以及月经健康管理在何种程度上成为她们参与教育的障碍。研究将月经健康管理置于物质条件、知识水平和文化背景的三重维度下进行审视，揭示了女童们在追求现代教育的同时，如何艰难地平衡传统规范与现代理想之间的张力。

为了回答研究问题，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以下几种关键的技术方法：研究基于对坦桑尼亚教育机构长达15年的参与式观察经验，并整合了两项硕士论文项目的实地调查数据。数据收集历时七个月，通过目的性抽样，对来自同一地区城乡三所公私立学校的31名女童、8名教师、2名校长、3个非政府组织代表、1名其他利益相关者以及2名地方行政官员进行了半结构化访谈和焦点小组讨论。同时，研究辅以大量的非正式访谈、现场对话和参与式观察，并对国家教育统计报告和政策文件进行了分析。所有访谈在获得知情同意后进行录音并转写，数据分析采用定性归纳法，使用软件进行主题分类和编码，确保研究过程符合挪威社会科学数据服务署的伦理规范。

结果与讨论

物质情境

实地对话中的女性利益相关者一致认为，月经是导致女童入学率较低的一个因素。女性们回忆自己当年每月因月经而缺勤3-5天。公立学校的教师也指出，女童每月会缺勤几天。一位关键信息提供者Beatrice发起了一项旨在改善MHM的运动并创立了非政府组织，她认为缺勤的主要原因并非完全是生理不适，“20%是因为胃部不适和头痛等，其余80%是因为女孩感到羞耻”。上下学的长途跋涉是另一个挑战，一位公立中学教师指出：“一个女孩来回要走7到8公里，如果她正处于月经期，这有点令人沮丧。所以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选择在月经期间呆在家里。”寄宿学校的女生描述了在没有合适卫生用品的情况下，农村地区的女孩可能因此辍学。此外，学校基础设施不足问题突出，许多学校厕所缺乏门、水和隐私保护，国家统计显示平均52名学生共用一个坑厕，远高于1:25的国家标准。商业卫生巾对许多家庭而言价格昂贵，一包卫生巾的价格可能相当于一天的收入或一公斤大米的价格，迫使许多女孩使用布条等替代材料，这增加了感染风险和不适感。非政府组织分发的可重复使用卫生巾虽是可持续方案，但清洗和晾干困难，且因文化禁忌（担心被男性看到）而常常被隐藏晾晒，反而可能导致尿路感染和真菌感染。

身体与知识

社会对月经的态度深刻影响着女童从家庭和学校获得的信息。尽管坦桑尼亚的小学六年级和中学Form 3的课程中包含生殖健康内容，但许多女童在月经初潮时仍感到准备不足和信息匮乏。一位参与焦点小组讨论的女孩说：“妈妈从没告诉我任何事，我也没有朋友告诉我这些，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的，有些父母害怕告诉他们的孩子。”这种知识匮乏可能导致自卑、焦虑、压力或困惑，甚至感染。活动家Beatrice指出，当地存在关于性和月经的迷信说法，教师教育也未能充分准备教师教授生殖健康知识，存在着一种“沉默文化”。教科书中对月经的处理偏向生物学事实和卫生教育，与“整洁和衣着得体”的理想相关联，但缺乏实用的指导。然而，学校对“整洁”的严格要求（如穿着脏污的校服可能被遣送回家或受罚）与女童在经期缺乏水和合适吸水产品的现实形成矛盾。此外，巫术信仰仍然存在，一些女孩担心丢弃的卫生巾上的血会被用于施害，这种恐惧进一步影响了她们对现代卫生产品的接受度。

管理身体与文化禁忌

文化信仰认为流血会使人易受巫术侵害。受访女孩们一致认为，使用过的、带血的非可重复使用卫生巾材料必须烧掉，否则巫婆可能会用你的血来伤害你，“你可能将来没有孩子”。尽管女孩们认为月经不应阻止她们上学，但她们承认这影响了她们在课堂上的表现和参与方式，即她们如何“践行性别”。她们害怕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问题，一位Form 3的女孩解释说：“对我来说，我想‘啊，我要站起来了……哈哈，如果我站起来，我必须……’（站起来演示检查裙子的动作）。如果我检查自己，老师会知道我在看，所以即使我知道答案，我也不想举手，因为我知道老师会……老师会点我名，我害怕老师点我名。尤其是有男老师在场时；我害怕举手。我就坐着，如果我知道答案，我甚至可以告诉我的邻居让她替我说。”这种对身体姿态和外表控制的强调，与关于处女、谦逊和荣誉的女性气质理想相联系，女孩们进入青春期后，学习羞耻感并隐藏身体状态、疼痛和可能暗示生殖或性“准备就绪”的问题，成为一种符合社会秩序的“恰当的月经行为”。

结论

本研究结果表明，因MHM挑战导致的缺勤可能对女童的教育生涯和学业成绩产生负面影响。经期贫困指的是女学生缺乏可重复使用或一次性卫生巾。许多女孩发现很难在没有隐私空间更换卫生巾、清洗和处理材料的情况下，在学校度过漫长的一天。因此，许多女孩每月缺勤数天，导致课程落后。研究认为，经期贫困很可能是导致女童学业成绩较差以及对高中和高等教育参与度较低的一个因素。为了理解经期贫困，必须把握MHM物质条件的含义。一些非政府组织的项目通过为女孩提供月经管理工具提供帮助。国家改善学校WASH设施的努力也极大地支持了有尊严的MHM，并有助于缓解月经期女孩所经历的空间限制。政策层面加强教育与健康之间的联系可以进一步促进这一发展。

研究还表明，女童成长的文化和社会背景对其MHM体验至关重要。对许多坦桑尼亚女孩来说，向成年期的过渡伴随着因遵守传统规范期望而产生的空间活动限制。恐惧、羞耻和禁忌影响着女孩的月经体验。研究展示了通过教育构建“聪明”、现代化、可雇佣的人的社会建构，如何与传统观念形成对比。考虑到文化背景，解决知识缺口和提供更全面的MHM教育至关重要。除了物质方面或“硬件”经期贫困外，它还指女孩所经历的知识赤字、缺乏教育或支持。研究结果表明，许多女孩在进入月经初潮时知识和支持不足。由于围绕月经的沉默文化，学校和教师在传递科学知识和创造支持性环境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总结研究问题，研究认为坦桑尼亚女孩的经历表明，在她们的物质、社会和文化背景下管理月经可能是困难的。研究还认为，教育对女孩来说伴随着额外的成本，每月的经期应被视为女孩在寻求教育发展、斡旋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张力时所面临的众多障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