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合规的关怀：社会采购专业人士如何重塑建筑项目中的关系规范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JECT MANAGEMENT》：Caring Beyond Compliance: How Social Procurement Professionals Reshape Relational Norms in Construction Projects

本研究针对建筑行业社会价值创造面临的关系规范障碍，引入关怀伦理学理论(Ethics of Care)，通过对15位社会采购专业人士(SPPs)的深入访谈，揭示了SPPs如何通过培育信任、互惠与合作的关系网络，激发项目参与者的情感共鸣和道德责任感，从而挑战建筑行业固有的交易性关系规范。研究发现SPPs作为关键中介，通过实践关怀政治学(care as political)推动关系范式转变，为项目管理领域的社会价值创造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和实践路径。

　　

在当今大型建筑项目中，创造社会价值已不再是一种可选项，而是合同规定的强制性要求。政府和其他客户通过在总合同中加入社会采购条款，要求项目通过战略性地利用供应链中的资源和关系，为当地社区带来超越基础设施本身的社会效益。这些要求可能包括为面临复杂就业障碍的人群创造新的就业机会，或将一定比例的工作包分配给社会企业、本地企业、原住民企业等少数群体拥有的组织。

然而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项目经理们常常发现难以满足这些社会采购要求，他们将其视为对项目预算、进度、质量和安全的潜在风险。研究表明，建筑行业普遍存在的交易性、低信任度、机会主义和以自我利益为导向的关系规范，与社会价值创造所必需的长时期、互惠、信任和协作关系形成了尖锐对立。这种深层次的关系冲突，使得社会采购在实践中往往沦为表面合规活动，被局限在低价值和低风险的项目部分，大大降低了其对社区的实质益处。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表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JECT MANAGEMENT》上的这项研究提出了一个创新性的理论视角——关怀伦理学(Ethics of Care)。该理论由心理学家Carol Gilligan于1982年提出，强调人们处于特定时空下不可分割的相互联系中，决策应基于对相互依赖性的认知，而非理性主义、个人主义的方法论。研究团队将这一理论引入建筑项目管理领域，试图回答两个核心问题：社会采购专业人士是否以及如何在建筑项目中实践关怀伦理学？他们的关怀实践是否致力于改变建筑行业中造成不平等关怀模式的关系规范？

为了深入探究这些问题，研究团队采用了诠释主义认识论和定性研究方法，通过对澳大利亚建筑行业的15位社会采购专业人士进行半结构化访谈，运用主题分析法对访谈数据进行了系统编码和分析。澳大利亚作为研究背景具有特殊意义，其相对成熟的社会采购政策主要集中在建筑行业，使得受访者大多拥有长期的社会采购工作经验。研究通过理论饱和原则确定样本量，采用有目的性和滚雪球抽样策略，确保收集到丰富而深入的一手资料。

^{研究设计与方法}

研究采用诠释主义认识论，通过对15位澳大利亚建筑行业社会采购专业人士的半结构化访谈，运用主题分析法系统探究关怀伦理学的实践与政治维度。数据分析采用 abduction 推理策略，既基于关怀伦理学理论的核心原则（相互依赖的参与者、共同创造的理解、双向对话等）建立编码框架，又从实证数据中识别新的重要主题，通过不断迭代的过程形成六个核心主题，全面揭示SPPs在关系规范重塑中的关键作用。

^{研究发现与主题分析}

研究结果通过六个相互关联的主题，系统呈现了社会采购专业人士如何通过关怀实践重塑建筑项目中的关系规范。

主题1.1 SPPs关注当地社区和新员工的未满足需求，以及分包商在项目中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体验

研究发现，SPPs通过"坐下来与社区人士交谈"的方式，与核心协作群体共同识别社区需求。他们深入理解当地社区从"福利一代向财富一代转变"的渴望，以及人们对工作支持服务、创业机会和优质儿童保育的需求。在就业支持方面，SPPs甚至参与招聘面试，帮助招聘者理解有特殊需求的求职者，通过分享自身作为职场父母需要工作调整的经历，建立共情连接。值得注意的是，SPPs不仅关注受益群体的需求，还敏锐地察觉到分包商面临的脆弱性处境——微薄的利润空间、资源紧张的压力，以及因依赖固定合作网络而产生的职业不安全感。

主题1.2 SPPs基于对项目参与者情境（项目内外部）的整体性理解做出决策

SPPs通过建立信任关系来形成决策基础，强调"人性化"的持续接触和参与社区活动。他们认识到"单次对话无法建立关系"，需要通过跨越项目和生活的多重对话来建立长期、双向、支持性的关系。在与分包商合作时，SPPs采取"与他们合作而非要求他们"的方式，定期会面分析障碍，提供针对性支持。这种整体性、长期导向的关系建立被视为实现有意义、协作性和可靠社会采购贡献的必要前提。

主题1.3 SPPs运用谦逊和开放心态平衡项目中的权力关系

为在等级森严的建筑项目中实现共同理解，SPPs有意识地运用谦逊和开放心态来平衡权力关系。在与原住民社区合作时，SPPs强调需要"特别是关于白人特权以及我们在与原住民社区合作中的角色方面保持谦逊"。开放心态允许参与者提出诚实问题，即使这些问题可能触及敏感假设，SPPs也将其视为重要机会进行正面回应，而非压制回避。此外，分享新员工的个人故事被证明是有效的策略，通过建立情感连接和共鸣感，帮助突破项目现场的等级壁垒。

主题2.1 SPPs将日常参与视为实现长期变革的导向

SPPs持有"更大图景"的视角，认为多样化的项目参与者能够共同工作和发展，创造有意义的长期社会成果，而非仅仅追求短期项目指标的工具性收益。一位SPP明确表示，成功意味着看到分包商"改变他们做事的方式并看到好处，这对我来说是成功，也提高了行业的能力"。这种动机与关怀政治学高度契合，旨在改变造成不平等的社会结构。

主题2.2 SPPs认为总承包商有责任帮助项目参与者提升长期能力和容量

SPPs认为，总承包商有责任弥补项目参与者参与社会采购活动的能力和容量差距。虽然具有关怀能力的社会企业和原住民企业常因缺乏发展机会而被认为难以承担大型贸易包，但传统分包商也往往缺乏导致社会价值成果的关怀能力。SPPs强调，总承包商应作为"赋能者"，利用自身资源和能力与社会企业建立联系，理解其能力，并将其适当融入现有供应链。

主题2.3 SPPs依赖项目领导层 legitimize 其"更大图景"和长期导向的方法

研究发现，项目总监和商业经理的支持对从工具性关系规范转向集体关系性至关重要。愿意"玩更长线游戏"、将项目视为社区长期资产的项目总监，更可能支持社会价值机会的追求。SPPs持续与项目领导层建立关系，运用分享故事、试点倡议等策略争取支持。值得注意的是，客户态度对项目社会采购要求能否催化组织长期变革具有重要影响，而影响客户态度往往超出SPPs的能力范围。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关怀伦理学理论视角，揭示了社会采购专业人士在建筑项目中实施关怀实践和关系规范重塑的双重角色。研究发现，SPPs不仅在日常互动中实践关怀伦理学，通过共情理解、权力平衡和长期关系建立来促进社会价值创造，更重要的是，他们将这种关怀实践导向对行业深层关系规范的政治性挑战。

研究强调，SPPs的工作具有显著的时间维度特征——他们在项目参数内工作，同时应对项目从先前项目继承的（交易性）关系规范，并通过关怀实践改变这些规范，使未来项目处于更好的社会价值创造位置。这种时间跨越性挑战了将项目视为具有"死刑"的时限性组织的传统观点，突出了项目作为制度变迁载体的潜在价值。

从实践意义看，研究指出虽然SPPs具备软化等级权力关系的策略，但他们依赖项目领导层（特别是客户、项目总监和商业经理）来 legitimize 其与分包商和当地社区的努力。同时，改变根深蒂固的建筑行业关系规范极具挑战性，需要给予SPPs在利益可能在未来项目中实现的关怀工作上获得许可和资源支持。

总体而言，本研究为项目管理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框架，将社会价值创造重新构想为始于认识项目参与者的主体间性和相互依赖性，并需要重新分配资源供给和关怀责任的过程。SPPs作为关键中介角色，其独特的关怀技能和关系专长应得到项目管理领域的高度重视和资源支持，从而推动建筑行业向更加包容和可持续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