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性旅游规划促进社区福祉：新西兰案例研究与启示

《Journal of Destination Marketing & Management》：Fostering community wellbeing via regenerative destination planning: An Aotearoa New Zealand case study

本研究针对旅游业如何有效提升目的地社区福祉的实践需求，以新西兰全国29个区域旅游组织的旅游目的地管理计划(DMP)为分析对象，通过定性内容分析，探讨了再生性旅游(Regenerative tourism)规划背景下社区福祉的愿景、策略及监测指标。研究发现，目的地规划呈现出再生性、价值导向型(Sustainable)和可持续性(Values-based)三种主要模式，其中采用再生性或价值导向型方法的DMPs更倾向于包含创新的社区福祉策略与指标。研究强调了制定多样化、可衡量且能反映地方价值的社区福祉指标的重要性，并提出了一个再生性规划概念模型，为全球目的地转向以社区福祉为核心的规划模式提供了重要见解。

　　

在全球旅游业快速发展的背景下，过度旅游(overtourism)、拥堵、居民生活质量下降等问题日益凸显，促使学界和业界重新思考旅游发展的根本目的。传统的旅游规划往往侧重于提升目的地竞争力和游客体验，而目的地社区的真实福祉却常常被忽视。尽管可持续旅游的呼声已久，但其对社区福祉的贡献往往局限于经济层面，缺乏对社区社会、文化、环境等多维度福祉的整体性考量。近年来，一种被称为“再生性旅游(Regenerative tourism)”的新范式逐渐兴起，它主张旅游业应“回馈多于索取”，不仅要减少负面影响，更要积极促进目的地社会生态系统的长期繁荣与更新，其中社区福祉被置于核心位置。新西兰(Aotearoa New Zealand)作为在福祉公共政策领域的先行者，其政府在2019年发布了以福祉为核心的旅游战略，并在COVID-19疫情后投入资金支持全国区域旅游组织(RTO)制定以再生性旅游为导向的目的地管理计划(DMP)，明确要求关注社区福祉成果。这一全国性的实践为探索旅游目的地如何规划以促进社区福祉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研究案例。

为了深入理解在再生性旅游规划范式初期，社区福祉是如何被概念化和付诸实践的，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探索性研究。该研究系统地分析了新西兰所有29个区域旅游组织发布的DMPs，旨在回答三个核心问题：这些计划中提出了哪些关键的社区福祉愿景？它们计划通过何种策略来培育社区福祉？以及提出了哪些指标来监测和衡量社区福祉？

研究人员采用了定性内容分析(Qualitative content analysis)的方法，对全部29份DMPs文件进行了系统性的编码和主题提炼。分析过程由所有作者独立进行初步阅读和开放式编码，随后通过多轮迭代讨论和交叉验证，最终归纳出与社区福祉相关的核心主题。这种分析方法能够深入解读文本中潜在的、隐含的意义，特别适合于探索性研究，以识别新兴的概念和模式。

研究结果揭示了新西兰目的地规划中三种主要的方法取向：再生性(Regenerative, n=7)、价值导向型(Values-based, n=9)和可持续性(Sustainable, n=13)。这些不同的规划取向对应着差异化的社区福祉愿景、策略和监测方法。

社区福祉愿景

分析发现，绝大多数DMPs(n=22)都明确阐述了与社区福祉相关的愿景。这些愿景体现了从传统经济导向向更全面、地方化和本土化概念转变的趋势。主要的愿景主题包括：“提升和丰富社区居民的生活”（最常见，11份计划）、“平衡多重福祉”（9份计划，强调经济、社会、文化、环境福祉应协同提升）、“将 whānau（扩展家庭）带回家”（6份计划，希望通过旅游创造就业和教育机会，吸引族人回归）、“成为好的祖先”（5份计划，关注代际福祉和长远遗产）以及“培育Mauri生命活力”（5份计划，融入毛利人世界观，强调人与自然的互联互通）。值得注意的是，再生性和价值导向型计划更倾向于表达“提升居民生活”和“成为好的祖先”等更具前瞻性和整体性的愿景。

社区福祉策略

尽管多数计划有清晰的愿景，但将其转化为具体策略和行动方面则显得相对薄弱，仅有15份计划 outlines 了明确的社区福祉策略。再生性和价值导向型计划展现出比可持续性计划更广泛的策略谱系。这些策略主要包括：“持续社区参与”（5份计划，强调建立常态化、主动的社区沟通机制）、“发展互利关系”（4份计划，促进旅游与其他部门及社区群体的协作）、“场所营造(Placemaking)”（5份计划，通过优化公共空间提升居民生活品质和目的地吸引力）、“分享本地故事与知识”（5份计划，用于庆祝历史、传承文化、增强社区精神福祉）以及“使目的地管理与社区价值对齐”（3份计划，确保旅游发展符合地方核心价值观）。分析表明，那些拥抱再生性或价值导向型理念的计划，在策略的深度和广度上更为突出。

监测社区福祉

在衡量社区福祉方面，研究发现目的地管理组织仍处于探索阶段，仅有9份DMPs详细说明了监测方法。传统的旅游指标（如游客数量、消费额）被普遍认为不足以衡量旅游对社区福祉的贡献，有6份计划明确表达了寻求新衡量标准的必要性。提出的监测方法包括：“区域社区调查”（5份计划，用于纵向跟踪居民满意度等）、“寻求新的成功衡量标准”（6份计划，探索如“星球幸福指数”等工具）、“定性方法”（3份计划，如利用社区领导小组、草根团体、社交媒体监测等非传统手段）以及“价值驱动的关键绩效指标(KPIs)”（2份计划，将社区价值直接转化为可追踪的绩效目标）。再生性和价值导向型计划更积极地探索超越传统调查的综合性监测方案。

研究的讨论部分将上述发现整合，并提出了一个用于社区福祉目的地规划的概念模型。该模型强调了一个迭代的、价值引领的规划过程，其核心步骤包括：启动积极主动的社区咨询、定义基于地方的社区福祉愿景、生成价值驱动的社区福祉策略、培育持续的社区参与、创建整体性和价值驱动的社区福祉指标、定期监测这些指标并重申参与循环。模型的核心是使目的地管理与社区价值保持一致并发展互利关系。这一模型为全球不同背景的目的地提供了一个可适应的实践框架。

本研究结论指出，新西兰的目的地规划正展现出向更整体性、地方化，并融入本土毛利人福祉概念的转变，体现了全国层面向再生性旅游规划的迈进。研究首次对国家层面旨在推动再生性旅游的全体目的地管理组织的社区福祉整合情况进行了全面分析。研究识别出的规划方法谱系以及提出的概念模型，为再生性旅游学术研究和实践提供了重要参考。它展示了国家层面战略指导与地方层面控制相结合的混合规划模式在将社区福祉嵌入旅游规划方面的潜力。然而，研究也揭示了在将愿景转化为具体策略和有效指标方面存在的挑战，以及资源、授权和资金等系统性障碍可能影响计划的实施。因此，未来的研究和实践需要继续致力于开发更具操作性、更能反映地方价值的社区福祉规划模型和监测工具，并解决制约其落地的治理和资源问题。

这项发表在《Journal of Destination Marketing & Management》上的研究，不仅深化了对再生性旅游规划理解，也为全球目的地管理者、政策制定者和研究者提供了宝贵的见解和实用的工具，指引着旅游业向着真正能够丰富目的地社区生活的方向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