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患者参与临床干预研究的照护者体验：一项关于临床辅助水化随机试验的质性研究

《BMC Palliative Care》：Bereaved informal carers’ experience of an interventional clinical research project at the end-of-life: a qualitative interview study

本研究针对临终医疗研究中参与度低的难题，由皇家萨里医院等团队开展质性访谈，探讨照护者对“CHELsea II试验”（临床辅助水化集群随机试验）的参与体验。研究发现研究参与不仅未对患者临终关怀产生负面影响，反而赋予照护者“帮助他人”的意义感，且97%参与者支持终末期研究。该成果为突破临终研究伦理困境提供了关键实证，发表于《BMC Palliative Care》。

　　

当生命进入最后阶段，医疗决策往往面临证据不足的困境。以临床辅助水化（Clinically-Assisted Hydration, CAH）为例——该措施旨在通过皮下或静脉途径为无法进食的临终患者补充水分，但其实际效果一直存在争议。这种不确定性使得医护人员、患者家属在是否使用CAH的问题上常陷入两难：一方面担心脱水加重患者痛苦，另一方面又顾虑过度干预可能延长濒死过程。更关键的是，由于涉及脆弱人群，在临终阶段开展干预性临床研究长期面临伦理质疑，导致该领域高质量研究严重匮乏。

为破解这一难题，由英国国家卫生与护理研究所（NIHR）资助的CHELsea II试验应运而生。这项多中心集群随机试验首次大规模评估CAH在临终患者中的效果，而更引人关注的是其创新性地纳入了丧亲后非正式照护者（指患者的亲属或朋友）的反馈机制。发表在《BMC Palliative Care》的这项质性研究，通过深度访谈揭示了照护者参与临床研究的真实体验，为“临终阶段能否开展研究”这一伦理命题提供了令人振奋的答案。

研究方法上，团队从完成CHELsea II试验丧亲后邮政调查的照护者中招募15人进行半结构化远程访谈。采用Braun和Clarke的主题分析法，由两名研究者独立编码后共同提炼主题，直至达到主题饱和。样本兼顾性别、亲属关系及患者干预类型（7人接受标准临终关怀，8人加用CAH），虽以白人为主（12名英国裔，1名爱尔兰裔），但反映了英国姑息治疗服务人群特征。

主题一：目的、帮助与无干扰

所有受访者强调参与研究带来了积极意义。参与者A用“在悲剧中做点正能量的事”描述这种感受，参与者B更直言“帮助他人是辉煌的”。值得注意的是，无人认为试验干扰患者照护，参与者D称“签完同意书后就再未想过试验”，而参与者E甚至认为“患者因4小时一次的试验观察获得了更多关注”。

主题二：为未来做准备

多位照护者提到自身对死亡过程缺乏认知，而试验相关讨论意外成为死亡教育契机。参与者F坦言“我们显然没准备好理解临终过程”。更有趣的是，两名参与者对CAH缺乏证据表示惊讶，参与者G质疑“为何至今才研究这种基础问题”，参与者F则感叹“在这个时代还要搞清人体需水量实在离奇”。

主题三：临终研究的时间点

关于知情同意时机，照护者普遍认同家庭共同决策的重要性。参与者C指出当患者失能后“由家属签字减轻了焦虑”，参与者E强调“必须征得子女同意”。有照护者建议提前与意识清醒的患者讨论研究意向，参与者G惋惜道“若早一天询问，患者本可自行决定”。尽管参与者B提到个别护士对重力输注（非泵注）有抵触情绪，但整体对研究团队的专业性给予高度评价。

研究结论挑战了传统认知：临终研究不仅可行，且被照护者视为赋予生命最后阶段意义的重要方式。这种“利他性参与”既缓解了家属的无助感，又为患者留下了帮助他人的精神遗产。更关键的是，研究揭示了优化临终研究的实操路径——包括前移知情同意窗口期、强化家庭集体决策、加强医护人员研究培训等。

该研究的突破性在于首次系统收集干预性临终试验的照护者视角，为伦理审查提供了实证依据。尽管样本代表性存在局限，但其与前期邮政调查结果的高度一致性强化了结论可靠性。当生命走向终点，临床研究不再是被迫回避的负担，而可能成为照护者与患者共同书写的最后篇章——这或许是对“死亡质量”最深刻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