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经历对精神健康的双向影响：遗传差异敏感性在精神病研究中的"趋利避害"作用

《Translational Psychiatry》：Time to incorporate positive experiences and outcomes in psychosis research: genetic differential susceptibility to childhood experiences works for “better and for worse”

本研究针对精神病研究长期局限于素质-压力模型的现状，创新性地采用差异敏感性(DS)框架，探讨多基因环境敏感性评分(PGS-ES)如何调节早期积极/消极经历对亚临床精神症状、积极心理健康和功能的影响。通过对941名非临床成年人的研究发现，高遗传敏感性个体在不良环境中表现更差，但在支持性环境中表现优于低敏感性个体，证实了遗传敏感性"趋利避害"的双向作用，为精神病预防干预提供了新视角。

　　

在精神病研究领域，长期以来占主导地位的素质-压力模型将遗传风险视为一种脆弱性，认为携带风险基因的个体在逆境中更容易发展出精神病理症状。这种疾病导向的视角虽然推动了风险因素识别，却忽视了人类对环境响应的复杂性。进化理论提出了一个更全面的框架——差异敏感性(DS)模型，认为某些个体实际上对环境因素具有更高的敏感性，他们不仅对负面经历反应强烈，也能从积极经历中获得更大益处，即"趋利避害"。

传统精神病研究存在明显局限：过度关注负面环境因素，缺乏对积极经历和保护性因素的探讨；临床样本研究难以区分疾病状态与潜在机制；评估工具多聚焦症状而忽视积极心理健康维度。这些问题限制了我们对精神病谱系发展的全面理解，也阻碍了向预防和促进心理健康的范式转变。

针对这些局限，由Neus Barrantes-Vidal领导的多国研究团队在《Translational Psychiatry》发表了创新性研究。研究人员扩展了2015年的概念验证工作，采用更全面的评估方法，专门考察早期积极和消极经历对精神病谱系的多维度影响。研究招募了941名非临床年轻人，通过先进的统计建模和竞争性确认分析策略，检验了差异敏感性模型在精神病扩展表型中的适用性。

研究采用多项关键技术方法：基于全基因组关联研究(Genome-Wide Association Study, GWAS)构建多基因环境敏感性评分(PGS-ES)和精神病样体验多基因评分(PGS-PLE)；通过双因子验证性因子分析(Bifactor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BCFA)建立童年暴露组模型，包含一般暴露组因子和四个特定因子；使用LEGIT统计包进行竞争性模型比较，区分差异敏感性、素质-压力和优势敏感性模式；采用迭代目标旋转(Iterative Target Rotation, ITR)优化心理测量结构。

研究结果

PGS-ES作为调节性敏感因子

研究发现PGS-ES与积极经历的交互作用对精神病理学p因子和积极心理健康具有显著调节效应(F>2)。竞争性确认分析显示，高PGS-ES个体在积极经历较少时表现出更多精神病理症状和更低积极心理健康水平，而在支持性环境中表现优于低敏感性个体，符合差异敏感性模型。

父亲逆境的特异性作用

父亲逆境因子显示出最强的跨综合征效应，是唯一显著预测功能水平的环境因素。高PGS-ES个体在父亲教养不良时功能受损更严重，但在父亲关怀充足时功能水平最高，呈现典型的交叉型交互模式。

维度特异性分析

对个体心理病理学指标的探索性分析发现，差异敏感性效应在紊乱型分裂型、精神病样体验、抑郁和偏执维度表现显著，而阴性分裂型未显示敏感性模式。积极心理健康维度中，幸福感和自尊对环境敏感性最为明显。

暴露组因子的局限性

综合暴露组因子和其他逆境因子未显示显著基因-环境交互作用，表明累积性环境指标可能掩盖特定环境类型的特异性效应，支持采用维度特异性方法研究环境敏感性。

PGS-PLE的不同模式

与PGS-ES不同，精神病样体验多基因评分(PGS-PLE)仅符合素质-压力模型，高遗传风险个体在逆境中症状更严重，但未表现出从积极环境中获益的优势。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严谨的方法学设计，为差异敏感性模型在精神病谱系中的适用性提供了有力证据。主要结论包括：遗传环境敏感性以"趋利避害"的方式调节早期经历对精神健康的影响；积极环境因素不仅促进积极心理健康，对精神病样症状也有保护作用；父亲教养在个体社会功能发展中具有独特重要性；环境敏感性的效应具有维度特异性，不同精神病表型对环境因素的响应模式存在差异。

理论意义方面，研究挑战了精神病研究的传统疾病范式，支持从连续谱视角理解精神病现象。发现遗传敏感性作为跨诊断机制的作用，为精神病理学的分层分类系统(Hierarchical Taxonomy of Psychopathology, HiTOP)和研究领域标准(Research Domain Criteria, RDoC)框架提供了实证支持。方法学上，创新性地将暴露组框架与差异敏感性模型结合，为环境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实践意义重大：研究结果支持将促进积极环境作为精神病预防的重要方向，特别是针对高敏感性个体的支持性干预；强调父亲参与在孩子心理发展中的关键作用，为家庭干预提供新靶点；环境敏感性的识别有助于实现精准预防，针对不同敏感性个体制定个性化策略。

研究也存在若干局限：样本性别分布不均(76%女性)可能影响结果的普适性；回顾性自我报告存在记忆偏差；非临床样本中严重逆境发生率较低可能限制对高风险环境的考察。未来研究需要临床样本验证、纵向设计考察发展轨迹、多informant评估提高生态效度，以及探索环境敏感性神经机制。

总体而言，这项研究标志着精神病研究范式的重要转变——从单纯关注风险到同时重视保护性因素，从缺陷导向到差异敏感性视角。认识到遗传敏感性可转化为积极发展的潜力，为精神病预防和治疗注入了希望，支持通过优化环境条件促进高敏感性个体的心理 thriving，而不仅仅局限于症状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