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海洋是可能的”：超越掌控，思考海洋正义的问题

《Environmental Politics》：“Another ocean is possible”: thinking ocean justice beyond mastery

海洋正义研究揭示当前主流观点仍受殖民现代性支配，主张从海洋生态、人类与非人类主体互动及在地文化中重构正义范式。

　　在当前全球对正义的讨论中，海洋正义（ocean justice）作为一个重要的概念，已经逐渐受到学者们的关注。然而，尽管这一术语在近年来被广泛使用，其内涵却并不统一，且常常带有复杂的政治和文化背景。本文旨在梳理当前海洋正义的三种主要理解方式，并进一步探讨如何通过一种更具批判性的视角重新构想海洋正义，以超越传统的“主控逻辑”（logic of mastery）。

### 海洋正义的三种理解方式

首先，我们需要理解海洋正义的三种主流观点：**通过海洋实现正义**（justice through the sea）、**为海洋而正义**（justice for the sea）以及**在海洋中实现正义**（justice at sea）。这些观点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试图解决与海洋相关的不公正问题，但它们也存在各自的局限性。

#### 1. 通过海洋实现正义

“通过海洋实现正义”这一概念主要关注的是海洋作为资源提供者的角色。它强调海洋资源的公平分配，特别是从去殖民化的历史背景出发，试图通过国际法律和政策来实现更民主、更平等的全球秩序。这一视角源于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的国际政治环境，当时许多新兴国家希望通过海洋资源的公平利用来摆脱殖民统治带来的不平等。例如，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的制定过程中，海洋资源的分配成为一个重要议题。

然而，这种理解方式也存在明显的局限。它往往将海洋视为一个“资源宝库”（resource cornucopia），忽视了海洋生态系统的脆弱性。在这一框架下，海洋被视为一种可以被利用的资源，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生态系统。因此，它容易导致对海洋环境的破坏，因为对资源的过度开发和分配往往以牺牲生态为代价。此外，这一视角也未能充分考虑殖民历史对当前海洋治理的影响，因此可能无法真正解决那些根植于殖民结构的不公正问题。

#### 2. 为海洋而正义

“为海洋而正义”则将重点放在海洋生态系统的保护上，强调人类活动对海洋环境的威胁。这一观点认为，海洋不仅是资源的来源，更是需要被保护的生命共同体。因此，它主张通过立法和政策手段来限制人类对海洋的破坏行为，例如非法捕捞、过度开发和污染等。这一视角在当代的海洋保护运动中尤为突出，许多非政府组织（NGO）和环保团体都致力于推动这一理念。

然而，这一观点同样面临挑战。它往往将人类视为海洋的对立面，强调人类对海洋的破坏，而忽略了人类与海洋之间的复杂关系。例如，许多海洋保护主义者认为，人类是海洋的“入侵者”，而忽视了人类对海洋的依赖。此外，这一视角也可能强化殖民逻辑，因为它将海洋视为一个独立于人类社会的“自然空间”，从而掩盖了殖民历史对海洋治理的影响。例如，Chagos群岛的案例表明，尽管该地区被宣布为海洋保护区，但其背后仍然存在殖民历史的影子，因为当地居民被非法驱逐，导致他们无法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

#### 3. 在海洋中实现正义

“在海洋中实现正义”则关注海洋中的人类活动，特别是那些处于弱势地位的劳动者和移民。这一视角认为，海洋不仅是自然环境的一部分，也是人类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它主张通过改善海洋工作者的权益来实现正义，例如提高工资、改善工作条件、打击强迫劳动等。这一观点在当代的国际人权法和海洋保护组织中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例如“人权在海”（Human Rights At Sea）组织就致力于保护那些在海洋中工作的劳动者。

然而，这一视角也存在局限。它往往将焦点放在人类的权益上，而忽视了人类与海洋之间的相互关系。例如，它可能将海洋中的问题简单归结为人类的不公正行为，而未能充分考虑海洋生态系统的脆弱性。此外，它也可能强化人类社会的等级结构，将某些群体（如移民）视为“非公民”或“被压迫者”，从而忽视了他们与海洋之间的深层联系。

### 超越主控逻辑：重新构想海洋正义

上述三种理解方式虽然各有其价值，但也都未能真正摆脱主控逻辑的影响。主控逻辑（logic of mastery）指的是现代政治和经济体系中对自然、他者和社会的控制和支配。这一逻辑在海洋治理中表现为对海洋资源的过度开发、对海洋生态系统的忽视以及对海洋工作者的不公正待遇。

为了超越这一逻辑，我们需要重新构想海洋正义，从海洋本身的视角出发，即“从海洋出发的正义”（justice from the sea）。这一视角强调海洋不仅是资源的提供者，更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需要被尊重和保护。它主张通过一种更加平等和包容的方式来看待海洋，而不是将其视为一个可以被控制和利用的对象。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这一概念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理解。首先，它可以通过关注海洋中的具体问题，例如奴隶船的残暴历史、海洋生态系统的脆弱性以及海洋工作者的权益，来重新审视海洋正义。其次，它可以通过引入非西方的视角，特别是原住民和非人类动物的视角，来挑战现代治理中的主控逻辑。例如，原住民认为海洋不仅是资源的来源，更是文化和精神的一部分，因此需要以一种更加综合和包容的方式来看待海洋。

###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多维度的视角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理解：

#### 1. 从船舱出发的正义

这一视角关注的是海洋中的具体历史事件，例如奴隶船的残暴历史。通过重新审视这些历史，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海洋作为殖民和种族暴力的场所。例如，Ferdinand指出，奴隶船不仅是历史的产物，更是现代治理中的一个象征。它揭示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分裂，以及这种分裂如何导致了不公正的制度和实践。

#### 2. 从原住民视角出发的正义

原住民对海洋的理解往往与现代治理中的主控逻辑不同。他们认为海洋不仅是资源的来源，更是文化和精神的一部分。因此，他们主张通过一种更加综合和包容的方式来看待海洋，而不是将其视为一个可以被控制和利用的对象。例如，Māori认为海洋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祖先和精神的象征，因此需要以一种更加尊重和保护的方式来看待海洋。

#### 3. 从非人类动物视角出发的正义

这一视角关注的是海洋中的非人类动物，特别是那些生活在海洋深处的生物。通过引入这些视角，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海洋生态系统的脆弱性，以及人类活动对这些生物的影响。例如，Reid指出，深海采矿可能会对深海生物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因为这些生物的生长速度缓慢，寿命很长。因此，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人类”在海洋治理中的角色，而不是将其视为唯一的主体。

###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重新定义政治与法律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不仅是一种对海洋问题的重新理解，也是一种对政治和法律的重新定义。传统的政治和法律体系往往将海洋视为一个可以被控制和利用的空间，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尊重和保护的生态系统。因此，我们需要通过一种更加平等和包容的方式来看待海洋，而不是将其视为一个可以被主控的领域。

这一视角可以带来一系列的变革。例如，它可以帮助我们重新思考民主、领土和主权的概念，而不是将其视为固定的、不可改变的。通过引入非人类动物的视角，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如何影响我们的政治和法律实践。此外，它还可以帮助我们重新审视人类社会的等级结构，例如移民与公民之间的区分，以及工人与船主之间的关系。

### 从海洋出发的正义：未来的可能性

通过重新构想海洋正义，我们可以为未来的海洋治理提供新的思路。首先，我们需要认识到海洋不仅是资源的来源，更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因此，我们需要通过一种更加平等和包容的方式来看待海洋，而不是将其视为一个可以被控制和利用的对象。其次，我们需要关注海洋中的具体问题，例如奴隶船的残暴历史、海洋生态系统的脆弱性以及海洋工作者的权益。通过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可以更好地实现海洋正义。

此外，我们需要引入非西方的视角，特别是原住民和非人类动物的视角。这些视角可以帮助我们挑战现代治理中的主控逻辑，从而实现一种更加综合和包容的海洋正义。最后，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政治和法律的概念，使其能够更好地适应海洋的复杂性和多样性。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为未来的海洋治理提供新的可能性，实现一种更加公正和可持续的海洋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