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疼痛存在：多部位疼痛与疼痛干扰对中老年人认知功能的影响机制研究

《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Beyond Pain Presence: The Impact of Multisite Pain and Pain Interference on Cognitive Functioning among Middle-Aged and Older Adults

本研究针对慢性疼痛与认知功能关系不一致的现状，利用MIDUS队列数据，采用逆概率加权回归调整模型，首次系统探讨了美国中老年人多部位疼痛负担对认知功能的影响。研究发现疼痛部位数量（3个及以上）而非单纯疼痛存在与认知下降显著相关，且疼痛干扰（特别是社会关系和情绪维度）中介了53.6%的效应，为疼痛管理提供了新的干预靶点。

　　

当谈论慢性疼痛时，我们往往关注"是否疼痛"，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哪里疼痛"和"多少部位疼痛"可能更能揭示问题的本质。在美国，约20.9%的成年人受慢性疼痛困扰，其中近三分之一发展为高影响性慢性疼痛，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尤其令人担忧的是，中老年群体中多部位疼痛现象日益普遍，而疼痛与认知功能的关系却始终存在争议——有些研究认为疼痛会加速认知衰退，有些则发现两者并无明确关联。

这种矛盾可能源于研究方法学的差异：不同的疼痛和认知评估工具、多样的统计方法、各异的样本特征都可能影响结论。更关键的是，既往研究大多将慢性疼痛视为一个同质群体，忽略了疼痛患者内部的异质性。正如疼痛流行病学家Croft所言，关键问题不应是"你有疼痛吗"，而是"你的疼痛有多广泛"。疼痛部位数量作为疼痛负担的重要指标，正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重视。

在此背景下，由Chang Yu领衔的研究团队利用"美国中年生活"研究（Midlife in the United Study, MIDUS）第2波（2004-2006年）和第3波（2013-2014年）数据，开展了一项深入探索。该研究发表于《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通过创新的研究设计和严谨的统计方法，揭示了多部位疼痛通过疼痛干扰影响认知功能的内在机制。

研究方法上，本研究主要采用了三种关键技术：首先，使用逆概率加权回归调整（Inverse-Probability-Weighted Regression Adjustment, IPWRA）控制选择偏倚，该双重稳健模型只需暴露选择模型或结果模型之一设定正确即可获得无偏估计；其次，通过电话进行的成人认知简版测试（Brief Test of Adult Cognition by Telephone, BTACT）评估执行功能（Executive Function, EF）和情景记忆（Episodic Memory, EM）两个核心认知域；最后，采用Sobel-Goodman中介检验并辅以Bonferroni校正，量化五类疼痛干扰（日常活动、情绪、社会关系、睡眠、生活享受）的中介效应。

样本特征描述

最终分析样本包含2,219名参与者，平均年龄在MIDUS第2波时为33-83岁。其中62.19%无慢性疼痛，23.03%有1-2个疼痛部位（低数量疼痛部位组），14.78%有3个及以上疼痛部位（高数量疼痛部位组）。高数量疼痛部位组参与者更可能年龄较大、女性、教育程度较低、家庭年收入较低、未婚，且患有糖尿病、哮喘、肺病、高血压或肥胖等慢性疾病。在慢性疼痛亚组（n=797）中，61.10%为低数量疼痛部位，38.89%为高数量疼痛部位，后者在所有五个疼痛干扰领域均报告了显著更高的干扰水平。

疼痛状态与认知功能的关系

IPWRA模型结果显示，慢性疼痛的存在与否本身并不显著预测认知功能（ATE=-0.04, 95% CI[-0.10,0.03], p>0.05），假设1未得到支持。然而，当考虑疼痛部位的异质性时，情况发生了明显变化：与无疼痛组相比，1-2个疼痛部位组认知功能无显著差异（ATE=0.01, 95% CI[-0.07,0.08]），但3个及以上疼痛部位组认知功能显著降低0.17个标准差（ATE=-0.17, 95% CI[-0.27,-0.08], p<0.001）。此外，1-2个疼痛部位组与3个及以上疼痛部位组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ATE=-0.11, 95% CI[-0.21,-0.01], p<0.05），部分支持了假设2。

疼痛干扰的中介作用

针对慢性疼痛亚组的中介分析显示，总疼痛干扰评分显著中介了疼痛部位数量与认知功能之间53.6%的关联。在各具体维度中，社会关系干扰中介效应最强（45.3%），其次是情绪干扰（39.1%），睡眠干扰（41.0%）、活动干扰（27.7%）和生活享受干扰（31.3%）也均表现出显著中介作用。经过Bonferroni校正后，社会关系和情绪干扰仍保持统计显著性，充分验证了假设3。

敏感性分析结果

将疼痛部位数量作为连续变量的敏感性分析显示其与认知功能的负向关联仅边缘显著（p=0.075），支持了分类变量的使用价值。针对不同认知域的分析进一步表明，多部位疼痛对认知功能的影响主要源于执行功能而非情景记忆的下降。

这项研究通过三个关键贡献推进了疼痛-认知研究领域：首先，利用美国国家样本数据和IPWRA方法，为疼痛与认知的关系提供了更可靠的证据；其次，首次在疼痛群体内部识别出多部位疼痛这一关键亚型，强调疼痛负担而非单纯存在的重要性；最后，深入解析了疼痛干扰的多维机制，特别是社会关系和情绪维度的突出作用，为制定针对性干预策略指明了方向。

从神经生物学角度看，多部位疼痛作为中枢敏化（Central Sensitization）的标志，可能通过放大疼痛信号而过度占用认知资源，同时引起脑区灰质减少，共同导致认知衰退。临床实践中，评估疼痛时应超越简单的"有或无"，关注疼痛部位数量和干扰程度，特别是对社会功能和情绪状态的影响。多学科干预方案需整合认知康复策略，针对性缓解疼痛对社交互动和情绪的负面影响，从而保护中老年群体的认知健康。

尽管存在缺乏疼痛频率、强度、持续时间信息，BTACT对认知障碍敏感性有限，样本选择性偏倚等局限性，这项研究仍为理解疼痛与认知的复杂关系提供了重要见解。未来研究可通过增加随访波次、收集用药信息、采用临床认知评估工具等方式进一步验证和拓展当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