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旺达农村年轻女性非正规医疗机构堕胎的生存体验：一项揭示不安全堕胎后果的现象学研究

《Discover Public Health》：A qualitative phenomenological study on consequences of having abortion out of formal healthcare settings: lived experiences of young women who survived induced unsafe abortions in rural areas in Rwanda

本研究针对卢旺达农村地区年轻女性非正规医疗机构堕胎后的严重后果展开定性现象学探索。研究人员通过深入访谈发现，不安全堕胎导致受访者面临身体伤害（如大出血、感染）、心理创伤（羞耻感、PTSD）、社会经济负担（歧视、经济压力）及法律风险（刑事起诉）等多重困境。该研究为改善当地性生殖健康服务、推动堕胎去污名化与合法化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

　　

在卢旺达，尽管政府在生殖健康服务方面付出了巨大努力并进行了法律改革，不安全堕胎（Unsafe Abortion）仍然是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尤其对年轻女性而言，它是导致孕产妇发病和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定义，不安全堕胎是指由未经培训的人员和/或在未达到最低医疗标准的环境中进行的妊娠终止。在全球范围内，2010年至2014年间，估计有45%的堕胎是不安全的，其中绝大多数（97%）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在卢旺达，尽管有效避孕措施的使用率有所上升，但近一半的妊娠仍属意外，其中约22%以诱导堕告终。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青少年意外妊娠率呈上升趋势。当女性面临意外妊娠时，在限制性堕胎法律、社会污名以及难以获得安全堕胎服务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她们可能被迫寻求非正规医疗机构的危险方式终止妊娠，这带来了巨大的健康风险。

为了深入理解卢旺达农村年轻女性在非正规医疗机构进行不安全堕胎后所经历的真实后果，Jean Pierre Ndayisenga及其合作团队在《Discover Public Health》期刊上发表了一项定性现象学研究。该研究旨在探索这些女性在堕胎后的生活体验，揭示其面临的物理、心理、社会经济及法律层面的多重挑战，从而为制定有效的干预措施提供实证基础。

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描述性现象学（Descriptive Phenomenology）的研究设计。研究在卢旺达北部省（Northern Province）的吉昆比（Gicumbi）农村地区进行，该地区因其高生育率、地理位置的边缘性以及部分居民缺乏医疗保险而被选为研究地点。研究团队通过自愿响应抽样，并结合目的性抽样和滚雪球抽样，成功招募了10名曾有非正规医疗机构不安全堕胎经历的18-24岁年轻女性作为参与者。数据收集主要通过面对面的半结构化深度访谈完成，访谈使用研究团队制定的访谈指南，用时约25至60分钟，并在征得同意后进行录音。访谈内容随后被逐字转录并由熟悉基尼亚卢旺达语和英语的研究团队成员翻译成英文。数据分析严格遵循Colaizzi的现象学分析方法七步法，并借助Dedoose软件进行数据管理和编码，最终提炼出核心主题。

研究结果

主题1：堕胎威胁了我的生命

该主题揭示了参与者在经历不安全堕胎后遭受的严重身体伤害和深重心理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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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问题（Physical problems）：多数参与者报告使用了不安全的堕胎方法，如自行服用药物（主要是米索前列醇Misoprostol）、使用传统草药或物理侵入性方法（如向子宫内插入物体）。这些方法导致了严重的并发症，包括大出血、剧烈腹痛、组织残留、感染、宫颈撕裂和子宫损伤。一些参与者仅在健康状况危急时才前往正规医疗机构寻求急救，凸显了延迟就医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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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问题（Psychological problems）：所有参与者都报告了堕胎后出现的心理问题，包括羞耻感、情绪困扰、后悔以及自杀意念。她们因堕胎行为感到内疚和恐惧，担心被家人和社会评判，甚至有人将自己视为“杀手”，长期被堕胎经历的画面所困扰，出现情绪不稳和失眠。

主题2：社会经济后果

该主题描述了不安全堕胎给参与者带来的社会排斥和经济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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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名与歧视（Stigma and discrimination）：参与者普遍遭遇了社区和家庭的污名化。她们成为邻里议论的焦点，被贴上负面标签，甚至受到家庭成员的辱骂和排斥（如被比作动物）。这种歧视导致一些参与者被迫离开原有社区。研究还提及，对污名的恐惧甚至可能导致女性因害怕暴露而延误寻求专业护理，从而引发致命后果，文中即提到一例参与者朋友因不安全堕胎死亡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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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负担（Financial burden）：不安全堕胎及其并发症导致参与者工作能力下降或失业，造成收入损失。同时，处理并发症（如输血、转院）产生的医疗费用和交通费给她们带来了额外的经济压力。由于担心家人知晓，部分参与者无法获得家庭支持，只能独自承担这些费用，陷入更深的贫困。

主题3：法律 repercussions

该主题反映了参与者在法律层面面临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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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事起诉（Criminal prosecution）：尽管部分参与者知道在非正规医疗机构堕胎是违法的，但她们感到别无选择。研究表明，即使是在符合法律例外情况（如因强奸致孕）下，由于缺乏正规渠道的支持和引导，女性仍可能通过危险的非正规途径堕胎，并最终面临警方调查和可能的法律诉讼，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对入狱的恐惧。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深刻揭示了卢旺达农村年轻女性在非正规医疗机构进行不安全堕胎后所承受的多维度和深层次的负面影响。这些后果并非孤立的医疗事件，而是发生在污名化、生殖健康知识不足以及安全服务可及性差等复杂的社会文化背景之下。

研究发现的身体并发症（如大出血、感染、器官损伤）与撒哈拉以南非洲其他地区的研究结果一致，凸显了不安全堕胎方法的高风险性。心理上表现出的羞耻、内疚、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自杀意念，不仅源于堕胎行为本身，更被社会排斥和内化污名所加剧，表明心理伤害兼具临床和社会建构的双重属性。普遍存在的堕胎污名是塑造女性经历的强大力量，它阻碍了及时就医，加剧了社会孤立和情感痛苦。经济上，不安全堕胎加剧了贫困，而法律风险则使女性在寻求帮助时犹豫不决，这印证了全球证据：堕胎定罪并不能阻止其发生，而是迫使其转入地下。

这项研究的意义在于，它强调了解决不安全堕胎问题需要采取多方面的综合策略。首先，在法律改革的同时，必须切实提高农村地区安全堕胎服务的可及性。其次，普及全面的性生殖健康（Sexual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SRH）教育，让年轻女性了解避孕、生殖权利及可用资源至关重要。第三，通过社区宣传运动解决堕胎污名问题，对于减轻心理和社会负担至关重要。此外，医疗系统需要加强其提供创伤知情（Trauma-Informed）流产后护理和咨询的能力，确保为寻求帮助的年轻女性提供保密和尊重的服务。培训卫生工作者认识并处理与堕胎相关的社会因素（如污名、性别暴力、贫困）也将有助于提高护理质量。

尽管本研究存在样本量较小、未纳入监狱中的女性等局限性，但作为首项深入探索卢旺达偏远地区年轻女性不安全堕胎体验的研究，它通过细致的定性分析，为理解这一敏感而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提供了宝贵的本土化见解，为卢旺达乃至类似背景的国家制定更有效、更人性化的公共卫生干预措施和政策提供了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