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性复杂性感知量表(PCS)的构建与验证：气候变化应对中的认知屏障与行为意图研究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Perceptions of Complexity in Sustainability: Scale Construction and Validation

本研究针对气候变化应对中公众对可持续性行动复杂性的认知空白，开发并验证了可持续性复杂性感知量表(PCS)。通过三项英国研究(N=1,176)，研究人员基于Funke的复杂决策理论框架，构建出包含效能不确定性、环境行为权衡、目标冲突三维度的12项量表。研究发现PCS与气候变化怀疑论呈正相关，与政策支持度及可持续行为意图呈负相关，为制定科学的气候传播策略提供了实证依据。

　　

气候变化作为典型的"棘手问题"(wicked problem)，其应对过程涉及多变量非线性交互作用，给决策带来巨大不确定性。虽然理解复杂性有助于制定有效策略，但过高的认知复杂度反而可能成为公众参与可持续行动的障碍。当前研究多聚焦专家层面的复杂性认知，而普通民众如何感知可持续性行动的复杂性？这些感知又如何影响其政策支持度和行为意图？这一重要问题尚未得到系统探讨。

为填补这一研究空白，阿姆斯特丹大学社会与行为科学系的Saara H. Taavila、Bastiaan T. Rutjens和Nils B. Jostmann团队在《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上发表研究，基于Funke(1991,2018)的复杂问题解决理论框架，开发并验证了可持续性复杂性感知量表(PCS)，系统考察了复杂性感知与气候变化态度之间的关联。

研究团队采用量表开发与验证的标准化流程，通过三项顺序性研究逐步完善测量工具。研究1(n=397)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初步构建量表框架；研究2(n=388)进一步检验量表的收敛效度、区分效度和预测效度；研究3(n=392)通过验证性因子分析确认量表结构，并采用预注册方式确保结果可靠性。关键技术方法包括探索性因子分析(EFA)、验证性因子分析(CFA)、并行分析(Parallel Analysis)等心理测量学方法，所有参与者均通过Prolific平台从英国招募，采用5点或7点李克特量表进行数据收集。

1. 气候变化缓解作为"棘手"问题

研究指出气候变化缓解在科学层面和政治层面均具有高度复杂性，被学者称为"棘手问题"。这种复杂性体现在信息混乱、利益相关者目标冲突、系统后果复杂且不可预测等特点。研究基于Funke的理论框架，将复杂性操作化为六个维度：不透明性、多目标性、情境复杂性、变量连通性、动态发展和时间延迟效应。

2. 个体复杂性感知的相关性

研究发现政策专家虽已认识到环境问题的复杂性，但普通民众的复杂性感知研究尚属空白。个体作为决策者通过消费选择、政治投票和社会影响等多种方式塑造系统，因此理解公众的复杂性感知对促进气候行动至关重要。复杂性既可能帮助应对气候变化，也可能因引发不确定性和无助感而成为行动障碍。

3. 研究1结果与讨论

通过探索性因子分析对初始33个项目进行降维，最终保留15个项目形成三因子结构，累计解释方差58.7%。因子内容分析显示第一因子涉及气候行动效能不确定性，第二因子关注减缓行动的意外后果，第三因子包含减缓行动的积极影响(反向计分项目)。基于理论相关性和测量学指标，研究决定聚焦前两个因子进行后续开发。

4. 研究2结果

通过探索性因子分析确定三因子结构，累计解释方差53.2%。因子内容显示：第一因子包含预测不确定性项目，第二因子涉及潜在意外副作用，第三因子为新出现的目标冲突维度。量表内部一致性优良，总量表Cronbach's α=0.90，三个子维度α系数分别为0.86、0.80和0.78。效度分析表明PCS量表与单项目复杂性滑块(r=0.44)和理解难度测量(r=0.54)呈中等至高度相关，与集体反应效能呈负相关(r=-0.44)，支持量表的收敛效度和区分效度。

5. 研究3结果

验证性因子分析确认三因子模型拟合良好：CFI=0.96，TLI=0.95，RMSEA=0.06，SRMR=0.04。信度指标与研究2一致，总量表α=0.90。效度检验复现了研究2结果，且发现PCS与认知需求无显著相关(r=0.04)，表明量表测量的是特定情境的复杂性感知而非一般性思维偏好。层级回归显示PCS能显著预测气候变化怀疑论、政策支持度和可持续行为意图，超越人口学变量和其他复杂性测量的预测力。

讨论与意义

研究最终形成的12项PCS量表包含三个核心维度：效能不确定性(5项)、意外副作用(4项)和目标冲突(3项)。这些维度与Hirschman提出的"悖反性"(perversity)、"无效性"(futility)和"危害性"(jeopardy)论证相呼应，为理解复杂性如何成为气候行动障碍提供了理论框架。

研究发现右翼政治取向是复杂性感知最稳定的人口学预测因子，这与气候变化怀疑论的研究一致，可能反映了一种"解决方案厌恶"(solution aversion)现象——当气候解决方案被认为威胁保守价值观时，个体可能通过强调复杂性来合理化不行动。PCS量表的优势在于使用政治和道德中性语言，能够捕捉细微的气候行动态度差异，减少党派偏见对回答的影响。

从实践意义看，研究结果为气候传播提供了重要启示：一方面需要纠正公众对复杂性的误解，如强调气候行动的共益性和紧迫性；另一方面可通过"接种理论"增强公众对误导性复杂性叙事的抵抗力。社区驱动的对话式和参与式沟通可能成为建设性应对复杂性的有效途径。

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主要关注个体行为而非系统变革；样本局限于英国人群。未来研究可探索复杂性感知的形成机制、跨文化适用性，以及如何通过教育干预降低复杂性带来的行动障碍。

该研究首次为测量可持续性复杂性感知提供了可靠工具，深化了我们对公众气候行动认知障碍的理解，为制定针对性的气候传播策略奠定了实证基础。PCS量表的开发不仅推动了环境心理学理论发展，也为促进公众参与气候治理提供了实践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