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医学信息学先驱：露丝·戴霍夫博士——重塑医疗计算的远见者

《Journal of Imaging Informatics in Medicine》：In Memoriam: Dr. Ruth Dayhoff—A Visionary Who Changed the Face of Medical Computing

本刊编辑部谨此推荐这篇发表于《Journal of Imaging Informatics in Medicine》的纪念文章，深切缅怀医学信息学先驱Ruth Dayhoff博士。文章回顾了她在电子病历中集成医学影像（VistA Imaging系统）、推动DICOM标准应用以及作为美国医学信息学院创始成员等方面的开创性工作，彰显其如何以远见卓识解决了医疗信息孤岛问题，为现代PACS系统和医学影像信息学的建立奠定了基石，其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在数字技术方兴未艾的20世纪中后期，医疗领域正经历着一场静默的革命。然而，一个核心难题如同壁垒般横亘在效率与精准医疗之间：医疗信息，尤其是占据诊断数据大头的医学影像，无法在日益普及的电子病历系统中实现无缝集成与共享。医生们仍需依赖笨重的胶片，患者在不同机构间的转诊往往意味着影像资料的重复拍摄或物理传递，这不仅造成了资源的巨大浪费，更可能延误最佳诊疗时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位兼具医学、数学与计算机科学背景的远见者——露丝·戴霍夫博士（Dr. Ruth Dayhoff），开始了她重塑医疗计算格局的非凡旅程。

戴霍夫博士的开拓性工作并非偶然。她出生于一个充满创新精神的家庭，其母亲玛格丽特·戴霍夫博士（Dr. Margaret Dayhoff）被誉为“生物信息学之母”，父亲爱德华·戴霍夫博士（Dr. Edward Dayhoff）则是家用计算机领域的先驱。这样的家庭环境自幼滋养了她的科学素养与技术热情。在大多数同龄人尚未接触计算机的1960年代，露丝已在高中阶段开始操作早期计算机，并培养了伴随终身的摄影爱好，这为她日后在医学影像领域的突破埋下了伏笔。

她的学术之路同样彰显其过人天赋：仅用三年时间便以最高荣誉（Summa Cum Laude）毕业于马里兰大学数学专业，随后进入乔治城大学攻读医学。甚至在医学院就读期间，她就展现出将计算、数学与医学融合的非凡能力，于1975年与他人合著了具有奠基意义的《MUMPS Primer》一书，该书成为MUMPS（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Utility Multi-Programming System）计算机语言的重要指南，这种语言后来因其特别适合处理网络化图像数据而被戴霍夫博士选中，成为其核心系统的开发基础。

完成临床病理学住院医师培训后，戴霍夫博士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退伍军人事务部（VA）和乔治城大学等顶尖机构同时从事临床与信息系统工作。她不仅是技术变革的见证者，更是其架构师。1978年，她成为“医学护理计算机应用研讨会”（Symposium on Computer Applications in Medical Care）的创始成员之一。1983年，她获选为美国医学信息学院（American College of Medical Informatics）的创始会士（Fellow），确立了其在这一新兴领域的先驱地位。作为MUMPS用户组的执行董事，她促进了该社区的合作与创新，其工作为电子病历的演进奠定了基础。

在平衡家庭生活与事业追求方面，戴霍夫博士同样是一位先行者。她在医学院期间与文森特·布兰尼根（Vincent Brannigan）结婚，并先后于1983年和1985年迎来了两个女儿。在家抚育幼子期间，她敏锐地识别出医疗实践中的一个关键缺口——电子病历中医学影像的缺失。当时，相关的硬件支持尚不完善，但戴霍夫博士凭借其远见，在技术条件逐渐成熟时抓住了机遇。1985年，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仅数周，她构思了后来成为VistA Imaging（Veterans Health Information Systems and Technology Architecture Imaging）系统的蓝图。她获取并成功安装了首个用于个人电脑的图像采集卡（Image Capture Board），开创性地将医学、数学、计算机科学和摄影技术融合在一起。

戴霍夫博士的创新实践始于其家中。她利用退伍军人事务部在电子病历方面的早期努力，创建了一个完全集成的低成本成像工作站，并制定了国家级的集成成像系统计划。最初的工作站是其卓越资源整合能力的明证：它由一台康柏Deskpro电脑、TrueVision图像采集卡、JVC模拟相机和一台RCA彩色电视显示器组成，运行在MUMPS计算机语言上。1986年，她设计的第二台原型机巧妙地实现了便携性，被装入一个康柏“手提箱”中。至1987年，第三台能够连接各种成像设备的原型机问世。戴霍夫博士带领一个小型团队，最终主导创建了VistA成像系统，并在此后近二十年里担任该项目的国家负责人，贡献卓著。

戴霍夫博士对质量的追求一丝不苟。她亲自审核每种影像类型对于不同医学专业的适用性，深刻理解到不同医学分支在存储、传输和应用方面需要差异化的解决方案。通过架起医学与技术之间的桥梁，她赢得了两个领域的共同信任，其认可具有极高的分量，以至于同事们曾幽默地赠予她一枚橡皮图章，上面刻着：“经露丝博士批准（APPROVED BY DR RUTH）”。

在她的领导下，VistA成像系统在退伍军人事务部下属的医院、诊所及远程医疗中得到全面实施，其影响更超越了美国国界，惠及多个国家的医疗系统。戴霍夫博士的工作远不止于软硬件的开发，其核心在于关注人、关怀本身以及医疗信息的民主化。

鉴于其非凡贡献，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National Library of Medicine）将戴霍夫博士评选为“改变了医学面貌”的女性医生之一。她是众多获奖者中唯一因在计算机系统方面的贡献而获此殊荣的人，成就非凡。即使在其职业生涯后期面临严重神经系统疾病的挑战，作为退伍军人事务部数字影像主任（Director of Digital Imaging for the VA）的她，依然持续领导并激励着团队。2012年退休标志着她变革性职业生涯的落幕，但她的遗产从未褪色。

戴霍夫博士的遗产中，尤为珍贵的是她对支持女性，尤其是有家庭的女性，在科技与医疗交叉领域发展的坚定承诺。她不懈地支持、鼓励和指导他人，帮助开辟了新的空间，让女性得以在此茁壮成长。

为永久纪念戴霍夫博士的贡献，并弘扬其精神，医学影像信息学学会（Society for Imaging Informatics in Medicine, SIIM）设立了“露丝·戴霍夫博士奖（Dr. Ruth Dayhoff Award）”，旨在表彰在医学影像信息学领域取得成就并致力于推动女性发展的杰出人士。该奖项自2020年首次颁发以来，已有六位卓越的女性获奖者，她们在获奖感言中无不表达了对戴霍夫博士的深切敬意与感激，并分享了其工作如何直接或间接地受到戴霍夫博士远见与毅力的激励。例如，2020年首位获奖者Tessa Cook博士提到，她在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工作时使用的正是戴霍夫博士数十年前构想并设计的系统，其持久生命力令人惊叹。2021年获奖者Teri Sippel Schmidt女士回忆了早年与戴霍夫博士在RSNA（北美放射学会年会）的邂逅，戴霍夫博士关于PACS（Picture Archiving and Communication System）系统将取代胶片的愿景以及她在推动DICOM（Digital Imaging and Communications in Medicine）模态工作清单（Modality Worklist）等行业标准应用方面的决定性作用。后续获奖者如Nikki Fennell（2022年）、Mindy Yang博士（2023年）、Sylvia Devlin女士（2024年）和Nina Kottler博士（2025年）也均强调了该奖项对她们个人及职业发展的激励作用，以及继续传承戴霍夫博士精神，推动领域内多元、包容与创新的责任。

戴霍夫博士的生平与成就表明，真正的创新源于好奇心、决心以及对改善人类健康的深切关怀。她不仅改变了医学影像信息学的技术基础，更通过其个人奋斗为后世，尤其是女性，树立了光辉榜样。她的故事已深深融入现代医学的经纬，激励着后来者在她开辟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用承诺、创造力与同情心去丰富更多的生命。发表于《Journal of Imaging Informatics in Medicine》的这篇纪念文章，不仅是对一位杰出科学家的追思，更是对一段推动医疗进步的关键历史的记录与颂扬。

主要技术方法概述

本研究为纪念性回顾，非原始研究论文，因此不涉及具体的实验技术方法。但其核心内容围绕戴霍夫博士领导开发的VistA Imaging系统。该系统构建的关键方法包括：基于MUMPS（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Utility Multi-Programming System）计算机语言构建数据库与应用程序，以实现高效的网络化图像数据管理；集成早期PC硬件（如Compaq Deskpro计算机、TrueVision图像采集卡）与外部成像设备（如JVC模拟相机），实现医学影像的数字化采集与显示；制定并推广基于VA（Veterans Administration）国家医疗系统的集成影像系统架构标准；推动DICOM（Digital Imaging and Communications in Medicine）标准（如Modality Worklist）在医疗设备中的采纳与应用，以确保数据完整性与互操作性。系统开发和验证的样本队列及应用环境主要来源于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VA）下属的医院、诊所及其远程医疗网络。

研究成果

构建低成本集成化影像工作站

通过整合商用PC组件（Compaq Deskpro, TrueVision图像采集板等）与自主研发的软件，戴霍夫博士成功构建了原型工作站。该工作站证明了在有限预算下实现医学影像数字化采集、存储和显示的可行性，为后续大规模部署奠定了基础。

开发VistA Imaging系统并实现全国部署

在原型机基础上，戴霍夫博士领导团队开发了成熟的VistA Imaging系统。该系统在VA体系内成功实施，支持医院、诊所及远程医疗应用，实现了跨机构的影像数据访问，即使远隔重洋的VA医疗机构之间也能共享影像研究，显著提升了医疗服务的连续性与效率。

推动行业标准与数据完整性

戴霍夫博士凭借VA的采购影响力，强力推动了DICOM Modality Worklist（DMWL）等在医疗影像设备上的普及。这一举措在当时“数据完整性”概念尚未普及的背景下，极大地减少了手动输入错误，提升了工作流程的自动化与可靠性，对整个医疗影像行业产生了深远影响。

促进医学影像信息学的学科建设与发展

作为SCAMC（Symposium on Computer Applications in Medical Care）的创始成员和ACMI（American College of Medical Informatics）的创始会士，戴霍夫博士通过学术交流、社区建设（如领导MUMPS用户组）等方式，为医学影像信息学作为一个独立学科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为女性在STEM领域树立榜样并创造支持环境

戴霍夫博士在男性主导的领域取得了卓越成就，并积极指导和支持后辈女性。其生平事迹以及以其名字命名的SIIM奖项，持续激励着更多女性投身于医学影像信息学及相关技术领域，致力于创造一个更具包容性的学术与职业环境。

结论与讨论

露丝·戴霍夫博士的一生是创新、奉献与坚韧的典范。她的工作从根本上解决了医学影像与电子病历信息整合的关键问题，其主导开发的VistA Imaging系统不仅是技术上的成功，更体现了以患者为中心、提升医疗质量与可及性的核心理念。戴霍夫博士深刻理解不同医学专科对影像处理的独特需求，并致力于提供量身定制的解决方案，这使其成果具有持久的临床价值。此外，她作为早期进入信息技术领域的女性，所展现出的领导力、专业自信以及对提携后辈的无私投入，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讨论认为，戴霍夫博士的遗产超越了特定的技术系统，在于她所倡导的跨学科合作精神、对卓越的不懈追求以及对促进社会公平（如医疗信息民主化、性别平等）的深切关怀。她的远见卓识——例如关于无胶片化放射科和随时随地访问影像的预言——早已成为现实。当前医学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等前沿领域的发展，无不建立在戴霍夫博士等先驱所奠定的医学信息数字化基础之上。因此，纪念她的生平与贡献，不仅是对历史的尊重，更是为了激励当代与未来的研究者勇于挑战现状，以科技创新推动人类健康事业的进步。她的故事强有力地证明，真正的变革往往源于对现实问题的深刻洞察、跨领域的知识融合以及坚定不移的执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