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视角下的尊重产科护理：范围综述揭示种族差异与系统性障碍

《BMC Pregnancy and Childbirth》：An exploration of perinatal healthcare providers’ perspectives on respectful maternity care in the United States: a scoping review

针对美国黑人孕产妇死亡率和发病率持续恶化的严峻现实，研究人员开展了首个系统探讨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对尊重产科护理(RMC)认知的范围综述。通过对14项研究的综合分析，揭示了医护人员视角下六大类尊重护理要素(从免于伤害到系统性约束)，发现医护人员虽能识别种族歧视等系统性障碍，却鲜有承认自身不当行为。该研究为制定针对性干预措施、改善黑人孕产妇健康差距提供了关键证据。

　　

在美国，孕产妇死亡率已成为一个严峻的公共卫生危机。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全球医疗支出最高的国家，其孕产妇死亡率(32.9/10万活产)却远高于其他高资源国家——荷兰(1.2)、澳大利亚(2.0)、日本(2.7)等国的数据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值得关注的是，当按种族和民族分析这些统计数据时，黑人女性承受着不成比例的重负：2021年非西班牙裔黑人或非裔美国女性的孕产妇死亡率高达69.9/10万活产，是白人女性(19.0)的三倍多。

除了最悲惨的死亡结局，严重孕产妇发病率(SMM)每年影响约55,000名美国女性，其发生频率是死亡病例的100倍。SMM包括急性心肌梗死、输血、动脉瘤、急性肾功能衰竭等危及生命的并发症。与孕产妇死亡率类似，SMM在不同种族群体间也存在显著差异。

尽管超过98%的分娩发生在美国医院，但黑人女性往往获得较低质量的产科护理，并经历较差的健康结局。孕妇本应享有获得尊重产科护理(RMC)的基本权利，然而相反的情况——不尊重、虐待和粗暴对待——在许多机构产科护理环境中普遍存在。医护人员在围产期对孕妇的有意或无意的虐待行为，构成了对她们获得尊重产科护理人权的侵犯，这标志着护理质量低下。

虽然近期已有综述探讨了美国黑人女性的围产期医疗经验和结局，但护理体验只是质量产科护理的一个重要方面，另一个关键组成部分涉及医护人员和医疗系统提供的护理质量。现有关于医护人员视角的综述往往聚焦于中低收入国家，而针对美国这种绝大多数分娩发生在医院环境中的高资源国家的研究却十分缺乏。

为填补这一知识空白，Ofori-Parku等人开展了这项范围综述，系统评估了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为黑人患者提供尊重产科护理的观点和经验证据。该研究于2025年发表在《BMC Pregnancy and Childbirth》期刊，旨在全面了解医护人员在提供免于歧视和虐待的机构产科护理方面的视角，从而为改善护理质量和公平性提供政策依据。

研究人员采用系统性的文献检索策略，在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和CINAHL四个数据库中检索2013-2024年间发表的英文文献。研究严格遵循系统综述和Meta分析扩展的范围综述(PRISMA-ScR)指南，并借鉴乔安娜布里格斯研究所(JBI)增强的范围综述框架。经过多轮筛选，最终纳入14项符合条件的研究(11项定性研究、2项定量研究和1项混合方法研究)。

研究团队采用主题综合方法对提取的文本单元进行分析，借鉴现有关于育龄妇女权利、尊重产科护理和虐待妇女类型学的框架，通过轴向编码方案将数据迭代分类为一级、二级、三级和四级主题，最终形成了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视角下尊重产科护理的六要素类型学。

研究结果

主题一：免于伤害和虐待

医护人员描述了孕妇在机构围产期护理中遭受身体和言语虐待的情况。身体虐待表现为对分娩妇女使用暴力，如强行抓住产妇腿部。言语虐待则更为普遍，包括威胁拒绝提供护理、指责妇女应对护理不足负责、对妇女大声呵斥或尖叫，甚至威胁婴儿生命的情况。

主题二：医护人员与妇女之间的融洽关系

沟通问题被广泛认为是影响护理质量的关键因素。医护人员报告了文化能力不足、对患者携带多名家庭成员持负面态度、不向患者做自我介绍、缺乏信任关系等问题。权力动态失衡也较为常见，一些医护人员承认孕妇感觉自己的意见未被医疗人员考虑，而医生有时因为患者不遵守计划而不愿倾听。

主题三：满足专业护理标准

医护人员特别关注信息提供和知情同意问题，描述了同事在未获得患者同意或未给予足够决策时间的情况下进行操作的情况。有趣的是，一些医护人员使用"分娩创伤"作为委婉语来描述分娩过程中的虐待行为，同时高度重视体现以患者为中心方法的护理特性。

主题四：提供公平的产科护理

医护人员观察到基于年龄、种族/民族、社会经济状况和医疗条件(特别是药物成瘾)的污名化和歧视现象。尽管医护人员普遍认识到种族主义影响护理提供，但他们难以识别种族主义如何影响自身的护理实践，也很少有人承认自己在延续种族主义方面的责任。

主题五：卫生机构和系统层面的障碍与促进因素

除了个体层面的互动，医护人员还强调了系统因素对护理体验的制约或促进作用。患者病例量过大限制了与每位患者的相处时间，护理比例不足、人员短缺等结构性特征阻碍了尊重护理的提供。专业培训不足也使医护人员缺乏有效管理不依从护理计划患者所需的技能。

主题六：宏观层面的外部障碍与促进因素

交通困难导致患者无法按时就诊，保险和移民身份问题限制了与患者的互动，强制报告法律对医患信任和沟通产生负面影响。另一方面，跨机构合作关系被视为推广产科护理创新的重要因素。

讨论与意义

这项范围综述揭示了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视角下尊重产科护理的复杂面貌。研究发现，医护人员描述的身体和言语虐待、威胁拒绝治疗、未经同意的围产期操作以及歧视性互动等情况，与个体孕妇在经历围产期护理时遭受虐待的证据相呼应。

更重要的是，研究揭示了影响这些体验的多层次复杂因素：从个体层面的医患互动，到机构层面的医疗系统文化和设施结构特征，再到社会层面的交通、移民政策等外部因素。贯穿所有这些层面的一个共同主题是种族主义和其他形式的社会边缘化如何渗透到美国机构产科护理的各个层面。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尽管医护人员能够识别种族主义对护理提供的影响，但研究中没有一项研究关注医护人员承认自己可能被视为不尊重孕妇(特别是黑人个体)的行为。相反，他们主要报告观察其他医护人员的行为。这种对自身责任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回避，可能成为真正解决不平等护理的关键障碍。

该研究的实际意义在于，医院可以利用这些发现创建围产期护理环境中的真实场景，引导医护人员进行培养批判性思维和反种族主义患者护理方法的活动。需要针对性的种族平等培训，不仅要解决隐性偏见，还要解决制度性种族主义的历史，为临床医生和医疗机构提供改善黑人和其它边缘化妇女护理体验和结局的多层次工具。

此外，这项研究为未来研究指明了方向。需要更多采用严谨研究方法、理论指导的高质量研究，特别是要有意抽样服务于黑人孕妇的医护人员，深入探讨他们的视角。同时，需要探索医护人员承认和分享自己不尊重行为意愿的研究，这对于全面理解和消除非人化的产科护理实践和政策至关重要。

综上所述，这项范围综述不仅系统梳理了美国围产期医护人员对尊重护理的认知现状，更重要的是揭示了解决孕产妇健康差距需要从个体、机构和社会多个层面入手的复杂性。它为制定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改善护理质量、最终消除种族健康不平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