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在艺术治疗中的应用：促进脆弱儿童创伤转化的符号表达研究

《Asia-Pacific Journal of Ophthalmology》：Metaphor in Art Therapy: its Use with Vulnerable Children

本研究聚焦艺术治疗中隐喻对创伤儿童叙事重构的干预价值。Brundibár项目通过三年25期工作坊（共750小时）对217名高危儿童进行实证研究，发现隐喻可作为意义转化工具，促进儿童发展符号化表达系统。研究创新性地建立了隐喻分类框架（认同/冲突/解决三大类及自然/动态等六亚类），证实艺术治疗能显著提升儿童情绪感知（Mentalisation维度p<0.001）、材料关系等六大维度的心理健康指标，为创伤干预提供了新的方法论支持。

　　

在当代儿童心理健康领域，如何帮助经历创伤的脆弱群体重建内心世界始终是重要课题。传统语言疗法往往难以触及那些被压抑的情感记忆，而艺术治疗通过非言语表达为儿童提供了安全的情感出口。西班牙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开展的Brundibár项目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探索隐喻（metaphor）这一古老而强大的认知工具，如何成为儿童心理重建的桥梁。

该项目历时三年（2021-2025），在Save the Children西班牙儿童与青少年资源中心（CRIA）等八个中心实施了25个工作坊，累计干预时间达750小时，涉及217名6-18岁的创伤或高危儿童。研究团队发现，艺术创作过程中的隐喻表达不仅能帮助儿童识别复杂情绪，还能促进冲突管理和解决能力的形成。这种符号化表达为孩子们构建了"介于既定现实与可能世界之间的可栖息空间"，使他们能够以安全距离重新审视创伤经历。

研究采用的多方法学框架值得关注：融合行动研究（action research）的实践反思特性、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的范畴生成能力、艺术为本研究（arts-based research）的创造性表达优势，以及案例研究（case study）的深度挖掘特点。团队开发了《Brundibár幸福感记录表》（59个条目，6大维度）和《隐喻记录表》两套标准化工具，通过四级李克特量表和分类编码系统，对儿童的艺术表达进行系统化追踪。

隐喻作为艺术治疗中的符号表达工具

研究证实，隐喻在艺术治疗中发挥着三重功能：首先，作为情感识别工具，儿童通过自然元素（如"我是一座山，很难到达山顶"）表达内心状态；其次，作为冲突表征媒介，作品中的矛盾意象（如"恐怖之船"）反映内在心理张力；最后，作为解决途径，创作过程本身（切割、拼贴等动作）象征内在整合过程。这种多重功能与表达性疗法连续体（Expressive Therapies Continuum, ETC）强调的感知-情感-认知整合模型高度契合。

Brundibár项目的方法论创新

项目创新点在于将隐喻的生成主体从治疗师转向儿童本人。传统治疗中隐喻多作为治疗师的解释工具，而Brundibár则通过《六部分故事法》（Six-Part Story Method）和《Proyecta》艺术图像诱发工具，激发儿童自主产生隐喻。这种方法论转变使儿童从被动接受者变为意义的主动建构者，大大提升了干预的效能。

隐喻分类系统的建立

通过扎根理论分析，研究团队建立了全新的隐喻分类系统。一级分类包含认同（identification）、冲突（conflict）、解决（resolution）三大范畴，二级分类则细分为自然、动态、无生命、形式、动能、特质六大亚类。这种分类不仅涵盖语言隐喻，更延伸至视觉、听觉、动觉等多模态表达，例如儿童通过"地图之梦"的创作，以空间隐喻方式呈现内心世界的地形学特征。

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证据链

统计结果显示，参与者在六大维度上均有显著改善（p<0.001），其中"材料关系"（OR=1.041）和"心理化"（OR=1.041）维度提升最为明显。定性分析则揭示隐喻表达的演进规律：低龄组（6-10岁）从初期50%的冲突隐喻主导，逐步发展为100%参与者能生成三类隐喻；高龄组（11-15岁）则展现出更复杂的叙事结构，解决隐喻出现频率与情感整合深度呈正相关。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自然类隐喻（60-75%）和动态类隐喻（70-80%）在儿童表达中占据主导地位，反映其与生命体验的紧密联系。

从简化到复杂的叙事演进

纵向追踪显示，儿童的隐喻表达呈现明显的发展轨迹：初期多呈现二元对立（好/坏、安全/危险），随着干预推进，逐渐展现出矛盾共存、转化可能等复杂叙事。如一名面临驱逐危机的儿童通过"玩具屋"隐喻，既表达孤独感（"没有生命的玩具"），又呈现希望（"苹果使一切复活"），这种叙事张力的出现标志着心理弹性的提升。

研究结论强调，隐喻在艺术治疗中不仅是修辞工具，更是神经认知过程的外化体现。现代神经科学研究表明，隐喻处理涉及多脑区协同（Bambini等，2011），而艺术创作时的物质互动（材料质地、色彩流动等）能激活感知-运动环路，促进情绪调节（Schore，2022）。这种身心整合机制使艺术隐喻成为创伤干预的有效载体。

该研究的局限在于未能全面获取部分儿童医疗史信息，未来可针对特定创伤类型（如战争、移民）开展专项研究。但其建立的隐喻分类系统和干预框架，已为艺术治疗领域提供了可复制的方法论支持，特别是在促进儿童心理弹性（resilience）发展方面展现出独特价值。

通过将隐喻置于治疗过程的核心位置，Brundibár项目证实了符号化表达对儿童心理重建的关键作用。当孩子们学会用"地图"描绘情感地形，用"魔法剑"象征内在力量时，他们不仅在艺术中找到了声音，更在现实中获得了重新书写生命故事的能力。这种从符号创造到生命转化的旅程，正是艺术治疗最深刻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