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最底层的十亿人”的全球环境展望？

《Environmental Science and Ecotechnology》：Toward global environmental scenarios for (and by) the ‘bottom billion’?

全球环境情景（GES）存在忽视全球南方、延续殖民权力结构等问题，本文基于后殖民理论提出改革路径：通过参与式方法纳入边缘群体知识，重构经济分配与治理体系，挑战技术决定论，并融入生态不平等交换批判，旨在塑造更具包容性的社会想象力与解放性未来。

　　全球环境情景（Global Environmental Scenarios, GES）作为描绘世界社会生态未来可能性的叙事工具，近年来在应对气候变化、资源分配不公、生态危机等全球性议题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然而，现有的全球环境情景在构建过程中往往忽视了边缘化群体，尤其是“底层十亿人”（the ‘bottom billion’）的现实处境和未来愿景。这种忽视不仅使情景分析缺乏多样性，也导致了对全球社会生态系统的片面理解。本文通过引入后殖民理论，探讨如何重新构建全球环境情景，使其能够更全面地反映不同社会群体的生活方式、知识体系和未来可能性，从而推动更具解放性的社会想象。

### 全球环境情景的局限性

全球环境情景通常以“可持续性”为核心议题，关注的是全球北方国家在资源使用、消费模式和生态影响方面的挑战。然而，这种关注往往忽略了全球南方国家面临的更深层次的生态和社会问题，如资源掠夺、生态冲突、环境退化对生计的影响以及对生态正义的忽视。例如，国际能源署（IEA）提出的“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情景，虽然强调了环保行为的改变，如更多回收利用、减少商务长途旅行等，却未能充分反映全球南方国家在应对环境变化时所承受的结构性不平等和系统性压迫。

此外，全球环境情景在构建过程中通常依赖于来自全球北方的专家和机构，而忽视了边缘化群体的声音。这种模式导致了情景内容的同质化，使得不同社会群体在面对全球环境变化时的差异性、复杂性和多样性被忽略。例如，世界能源展望（World Energy Outlook）中的全球能源情景由国际能源署的技术人员制定，并经过大量跨国公司的参与。这些公司主要来自能源和采矿行业，而忽视了那些在环境变化中最为脆弱的群体，如小规模渔民、牧民、无地农民以及生活在边缘化地区的社区。

### 后殖民视角下的全球环境情景重构

为了突破现有全球环境情景的局限性，本文提出了一种基于后殖民理论的重构路径。后殖民理论强调，知识、存在和权力的殖民性是全球不平等的根源之一。在全球环境情景的构建过程中，这种殖民性表现为对“发展”概念的单一化、对环境问题的过度技术化以及对边缘群体的忽视。因此，重新审视全球环境情景的构建方式，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 1. 引入多元知识体系

全球环境情景应超越传统的科学范式，纳入不同社会群体的知识体系。这包括本土知识、实践知识和原住民知识。这些知识体系不仅能够提供更贴近现实的环境变化影响评估，还能帮助情景构建者理解不同社会群体在面对环境变化时的适应策略和抵抗行为。例如，在拉丁美洲，原住民社区通过“生命计划”（Planes de Vida）等工具，自主制定符合自身价值观和生态观的发展路径，这种模式为全球环境情景的多元化提供了重要参考。

#### 2. 重新定义“发展”的内涵

现有的全球环境情景往往将“发展”等同于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这种理解忽视了全球南方国家在面对环境变化时的结构性困境。后殖民视角下的全球环境情景应重新思考“发展”的意义，关注那些未被主流话语所重视的生态正义问题。例如，一些情景设想通过技术手段减少碳排放，但忽略了这些技术可能对全球南方国家造成的土地争夺、资源剥夺和生态破坏。因此，情景构建应考虑如何在不依赖全球北方主导的经济增长模式下，探索更加公平和可持续的发展路径。

#### 3. 强调边缘群体的主体性

全球环境情景应关注边缘群体在社会变革中的能动性，而不仅仅是将他们视为被动的受体。这些群体在面对环境变化时，往往展现出强大的适应能力和抵抗意识。例如，小规模农民和原住民社区在面对全球资本主义扩张时，可能会通过本地化的生态实践和集体行动来维护自身的生存权和发展权。因此，全球环境情景应更多地关注这些群体如何在现有权力结构中寻找突破口，以及他们对未来世界的构想。

#### 4. 超越技术性分析，关注社会权力结构

全球环境情景的构建不能仅限于技术性和经济性分析，还应关注社会权力结构的演变。例如，当前的全球环境情景往往将军事力量、性别角色和资本流动等社会因素排除在外，但实际上这些因素对全球生态系统的塑造具有深远影响。军事冲突和资源争夺不仅加剧了环境退化，也影响了全球南方国家的生态安全。因此，全球环境情景应考虑如何将这些社会因素纳入分析框架，以更全面地理解全球环境变化的复杂性。

### 全球环境情景的参与式构建

为了实现上述重构目标，全球环境情景的构建过程需要更加开放和包容。参与式方法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途径。通过邀请边缘群体参与情景设计，可以确保情景内容更加贴近他们的实际需求和生活经验。例如，在拉丁美洲，一些原住民社区通过“生命计划”等工具，积极参与到环境政策的制定过程中，这种模式为全球环境情景的参与式构建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参与式构建不仅能够增强情景的现实性和多样性，还能促进不同知识体系之间的对话和融合。例如，通过与边缘群体的交流，情景构建者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们对环境变化的感知和应对策略，从而避免将他们的知识简化为“主观经验”。此外，参与式构建还可以帮助情景开发者识别和挑战那些被主流话语所忽视的结构性不平等，如资本集中、资源掠夺和生态破坏。

### 全球环境情景的定量建模与定性分析的结合

尽管参与式方法在情景构建中具有重要意义，但定量建模仍然是全球环境情景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定量模型可以帮助情景构建者评估不同发展路径的可行性，预测环境变化的潜在影响，并提供政策建议。然而，当前的定量建模方法往往忽略了社会不平等和生态正义问题，导致情景分析的片面化。因此，未来的全球环境情景研究应探索如何将定量建模与定性分析相结合，以更全面地反映社会生态系统的复杂性。

例如，一些研究尝试将国际生物多样性科学政策平台（IPBES）提出的“自然未来框架”（Nature Futures Framework, NFF）与共享社会经济路径（Shared Socioeconomic Pathways, SSPs）相结合，以探索更加多元的未来可能性。这种结合不仅有助于理解不同社会群体在环境变化中的不同影响，还能促进对全球不平等结构的深入分析。

### 全球环境情景的挑战与机遇

尽管引入后殖民视角和参与式方法能够为全球环境情景研究带来新的可能性，但这一过程也面临诸多挑战。首先，参与式方法的实施需要克服地理和语言障碍，尤其是在全球南方国家，许多边缘群体生活在基础设施不完善的地区，且使用非英语语言，这使得他们的声音难以被主流学术界所听到。其次，参与式方法的实施需要考虑到边缘群体的现实处境，避免将他们的知识简化为数据或统计信息。此外，定量建模的复杂性和专业性也可能限制边缘群体的参与度，因此需要开发更加易懂和可操作的建模工具。

然而，这些挑战并不意味着后殖民视角下的全球环境情景无法实现。相反，它们为情景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和机遇。例如，通过与原住民社区的合作，情景构建者可以更深入地理解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从而提出更加可持续和公平的发展路径。同时，参与式方法的实施也有助于促进全球环境情景研究的民主化，使其更加贴近现实，并能够反映不同社会群体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 结语

全球环境情景作为连接科学、政治和社会的桥梁，具有塑造社会想象和推动社会变革的巨大潜力。然而，当前的情景研究往往忽视了边缘群体的现实处境和未来愿景，导致情景内容的片面化和同质化。通过引入后殖民理论，我们可以重新思考全球环境情景的构建方式，使其更加关注生态正义、社会不平等和边缘群体的主体性。这种重构不仅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全球环境变化的影响，还能为全球南方国家提供更具解放性的未来路径。尽管这一过程充满挑战，但通过参与式方法和定量建模的结合，全球环境情景研究有望成为推动全球社会生态变革的重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