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隔离与孤独感对中国老年人认知衰弱的独立影响：一项横断面研究

《BMC Public Health》：The independent association of social isolation and loneliness with cognitive frailty in Chinese older adults: a cross-sectional study

为探究社会隔离与孤独感对老年人认知衰弱(CF)的独立及联合影响，研究人员针对10,151名中国社区老年人开展横断面研究。结果显示，社会隔离(OR=1.325)和孤独感(OR=1.492)均与CF风险独立相关，但未发现交互作用。该研究为制定CF综合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流行病学证据。

　　

随着全球人口结构的显著转变，老龄化进程不断加速，与高龄相关的健康问题呈现爆发式增长。中国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庞大的老年群体，2020年65岁及以上人口已达1.91亿，占总人口比例接近14%。在这一背景下，身体衰弱和认知障碍成为社区老年人中最常见的衰老症状，严重影响着老年人的生活质量。

2013年，国际营养与老龄化研究院和国际老年学与老年病学协会的共识小组共同提出了"认知衰弱"(Cognitive Frailty, CF)这一独特临床表型，其特征是身体衰弱和认知功能障碍（排除阿尔茨海默病和其他类型痴呆）共存。研究表明，与健康老年人或仅存在身体衰弱或认知障碍的个体相比，患有认知衰弱的老年人面临更高的不良健康风险，如跌倒、残疾、痴呆甚至死亡。一项针对中国人群的综合荟萃分析显示，社区老年人中认知衰弱的汇总患病率估计为14.3%。值得注意的是，认知衰弱是神经退行性病变的前兆，通过针对性措施恢复体力和/或认知健康，有可能实现逆转。因此，识别认知衰弱的可改变风险因素至关重要，这些因素可能成为预防年龄相关疾病干预措施的有希望靶点。

社会隔离和孤独感是老年人中普遍存在但被低估的心理社会应激源。尽管有研究揭示社会隔离和孤独感分别与认知功能、身体衰弱以及认知衰弱相关，但现有研究大多孤立地考察这些因素，对社会隔离和主观孤独感对认知衰弱的不同影响理解不足。此外，社会隔离主要反映"结构性社会剥夺"，而孤独感主要与"主观情绪困扰"相关，目前尚不清楚社会隔离和孤独感共存是否会加剧认知衰弱的风险。

基于此，李丽等研究人员在《BMC Public Health》上发表了题为"The independent association of social isolation and loneliness with cognitive frailty in Chinese older adults: a cross-sectional study"的研究论文，旨在阐明社会隔离和孤独感对中国老年人认知衰弱的独立及潜在协同效应，从而促进对认知衰弱心理社会途径的更深入理解。

为开展此项研究，研究人员采用了几项关键技术方法。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于2024年4月至12月使用多阶段随机整群抽样方法从中国宁波市的社区招募了10,151名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通过面对面访谈使用自填问卷收集基本人口统计学和健康相关信息。认知衰弱(CF)定义为身体衰弱和认知障碍共存，身体衰弱采用中文版FRAIL量表评估，认知障碍采用中文版痴呆简要筛查量表(BSSD)评估，并根据教育水平定义。社会隔离通过居住状况、社交拜访频率和社交活动参与度三项问题综合评估（总分≥2分判定为社会隔离），孤独感通过询问感到孤独的频率来评估。采用Logistic回归分析社会隔离、孤独感与CF的关联，并分析乘法和加法交互作用。所有统计分析使用SPSS 22.0进行。

研究结果

研究对象特征

研究共纳入10,151名社区老年人，平均年龄为72.83±5.76岁，其中男性4,511人(44.4%)，女性5,640人(55.6%)。社会隔离的患病率为32.3%，孤独感患病率为11.8%，认知衰弱(CF)的患病率为7.22%。与无认知衰弱的参与者相比，患有认知衰弱的参与者更可能年龄更大、女性、未婚、患有慢性疾病、听力损失、抑郁、社会隔离和感到孤独。

社会隔离、孤独感与认知衰弱的关联分析

单因素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社会隔离和孤独感与认知衰弱的关联显著且稳定。在调整所有协变量后，社会隔离与认知衰弱风险的比值比(OR)为1.325，95%置信区间(CI)为1.106-1.586；孤独感与认知衰弱风险的OR为1.492，95%CI为1.196-1.862，提示二者均是认知衰弱的独立危险因素。

交互作用分析

然而，社会隔离和孤独感对认知衰弱既未显示出乘法交互作用，也未显示出加法交互作用。乘法交互项(社会隔离×孤独感)的OR为0.895，95%CI为0.571-1.402。加法交互作用指标相对超危险度交互作用(RERI)为-0.016，归因比(AP)为-0.009，协同指数(S)为0.983，均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性。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结果确定了在调整协变量后，社会隔离和孤独感是认知衰弱的重要独立风险因素。认知衰弱这一"黄昏地带"的认知-身体衰退亟需公共卫生关注。本研究观察到认知衰弱患病率为7.22%，低于先前报道的中国社区老年人汇总患病率，这种不一致可能部分源于认知衰弱操作定义和测量量表缺乏共识。

研究发现认知衰弱患者受教育程度更高，这实质上揭示了认知储备的强大缓冲效应。高等教育使个体尽管存在更严重的神经病理损伤，仍能保持相对正常的认知功能，从而延迟其认知障碍达到临床诊断阈值的时间。这绝不意味着高等教育导致认知衰弱，相反，它凸显了教育在塑造大脑韧性和延迟临床残疾发生方面的关键保护作用。

社会隔离与认知衰弱的关联可通过多种机制解释。认知储备理论表明，社会隔离限制了老年人的认知刺激，损害了储备积累，这种缺陷增加了对衰老或病理导致的大脑结构损伤的易感性，加速认知衰退。社会隔离增加心理应激敏感性，诱导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失调和慢性高皮质醇血症，通过糖皮质激素介导的途径对海马神经元产生神经毒性作用。孤立老年人表现出高比例的身体活动不足和营养不良，这些行为促进心血管合并症和营养不良，直接或间接驱动认知-身体衰弱进展。社会隔离与白细胞介素-6和C反应蛋白水平升高相关，这些炎症标志物与认知衰弱严重程度独立相关。

孤独感与认知衰弱的关联也得到了证实。从生物学角度看，证据表明孤独感与晚年白细胞端粒加速缩短以及认知正常老年人皮质淀粉样蛋白沉积增加有关。从行为角度看，孤独感常与适应不良的生活方式模式相关，包括身体活动不足、饮食不规律以及随后的健康问题，所有这些都构成认知衰退或衰弱的重要风险因素。此外，孤独感的心理社会后果，包括社会参与减少、认知储备减少以及对抑郁症状的易感性增加，可能通过神经内分泌和神经炎症机制进一步加剧认知障碍风险。

尽管社会隔离和孤独感未表现出协同效应，但它们的独立影响凸显了在认知衰弱干预中解决这些问题的重要性。参考《国家痴呆预防行动计划（2024-2030年）》，可提出三项针对性干预措施：建立提供结构化团体活动和认知锻炼的社区社交中心；开发具有指导培训的适老化数字平台；在初级保健中实施常规心理社会风险筛查，随后提供定制化支持计划。

本研究通过区分客观社会隔离和主观孤独感的不同效应扩展了先前研究，并探讨了二者共存是否会加剧与认知衰弱的关联。然而，本研究也存在若干局限性：关键变量通过自我报告测量可能引入回忆偏倚；使用单项评估可能低估孤独感患病率；横断面设计限制因果推断；单城市抽样框架限制普适性；可能存在其他未调整变量影响关联。

总之，这项横断面研究强调了社会隔离、孤独感与认知衰弱之间的独立关联。通过早期识别和针对性干预解决这些可改变的风险因素，对于减少认知衰退及其相关健康负担至关重要。未来研究应侧重于理解社会隔离、孤独感与认知衰弱关联的因果推断和潜在机制，并制定实用策略以增强老年人群的社会参与和情感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