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中的人与时间：生态气候危机下考古学的定位与贡献

《Archaeological Dialogues》：People and time in nature: Positioning archaeology in an ecoclimate crisis

本文针对当前生态气候危机，探讨考古学如何通过其独特的时间维度和人地关系研究，为自然恢复提供新视角。作者批判性回顾了考古学与生态学半个世纪的合作历程，指出当前生态保护中"原始荒野"等历史概念的误用，提出考古学应发挥其"软性"分析优势——特别是对人类与自然关系的长期理解和对时间尺度的把握——来应对生态危机带来的挑战。研究为UKRI资助的"重野化史前史"项目成果，发表于《Archaeological Dialogues》，为跨学科生态修复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框架。

　　

当英国被《自然状况报告》（State of Nature Partnership 2023）列为世界上自然退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自1970年以来开花植物分布减少54%，近1500个物种面临灭绝威胁——这场生态气候危机不仅唤醒了公众意识，更促使学术界重新审视各学科在生态修复中的角色。考古学，这门研究过去的学科，如何在"联合国生态系统恢复十年"（2021-2030）中找到自己的定位？牛津考古有限公司的Anwen Cooper和Tina Roushannafas在《Archaeological Dialogues》发表的研究，为我们打开了新的思考维度。

长期以来，考古学与生态保护的结合并非新鲜事。从19世纪多塞特自然历史与考古学会的跨界探索，到1980年代牛津召开的"考古学与自然保护"会议，学者们早已意识到考古遗址与生态热点区域的空间重合性。然而，在当今危机驱动的生态修复浪潮中，考古学的贡献往往被简化为提供"科学数据"的工具，其更深层的分析潜力——特别是对人类与自然关系的长期观察和对时间尺度的独特把握——尚未得到充分重视。

研究人员通过UKRI资助的"重野化史前史"项目（Rewilding later prehistory），与埃克塞特大学、牛津大学等机构合作，以英国南部低地韦尔德（Low Weald）的克内普城堡庄园（Knepp Castle Estate）和诺森伯兰郡西蒙赛德山（Simonside Hills）的黑普尔庄园（Hepple Estate）为案例地，深入探讨了考古学如何为生物多样性丧失和自然恢复（包括重野化）提供新见解。研究批判性回顾了考古学与生态学合作的历史，指出当前生态保护中存在的概念误区，如对"原始荒野"的浪漫化想象和对"本地物种"的僵化定义，这些都可能误导自然恢复实践。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多学科交叉方法：1）历史文献分析，系统梳理50年来考古学与生态学合作的演变；2）案例研究，通过在重野化项目的实地调研，分析考古学知识在实践中的应用障碍；3）概念批判，解构生态保护中的关键历史概念（如生态基线ecological baselines）；4）跨尺度分析，将地方性考古证据与全球性环境 discourse 相连接。项目特别注重与土地管理者、农民等非学术主体的知识交流。

生态需求的变迁

研究人员发现，生态气候危机从根本上改变了生态需求的紧迫性和价值定位。国际自然恢复倡议的规模空前——从湿地重建到物种重新引入（如海狸），英国政府更设定了到2042年恢复50万公顷野生动物栖息地的目标。与此同时，人类世（Anthropocene）讨论引发了针对历史概念的批判性反思，特别是对"生态基线"和"本地/非本地物种"划分的质疑。然而，与自然恢复实践者的对话显示，对原始荒野的理想化想象仍在实际操作中顽固存在。

考古学贡献自然恢复的挑战

考古证据的内在特性构成首要挑战：古环境数据分散保存、时空分辨率粗糙、物种鉴定困难等限制其直接应用。沟通障碍同样显著——考古学家与生态学家在政策导向、工作节奏和语言体系上存在深刻差异。更关键的是，考古学最擅长的地方尺度分析与全球性环境 discourse 之间存在尺度错配，而学术研究的抽象化倾向又使其难以被一线实践者采纳。

发挥考古学"软性"特质

针对上述挑战，作者提出考古学应发挥其两大"软性"分析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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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地关系研究：考古学可揭示历史上人类与野生动物的共生关系（如海狸盗用人类加工木材筑巢），挑战"人类与自然对立"的叙事。通过将考古发现与生态信息整合展示（如博物馆中并列展示文物及其原材料），可增强公众对自然文化维度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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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维度把握：考古学质疑单一时间起点的寻找（如人类世论战），强调环境变化的异步性。研究指出不同学科对"长期"的理解差异（生态学家指1.5-50年，考古学家指400-10万年），这种认知错位阻碍跨学科合作。考古学可通过展现景观的多重时间性（如古树携带的数百年历史印记），帮助社会更 nuanced 地理解生态变化。

研究结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的重要价值在于将考古学从"数据提供者"的角色解放出来，定位为生态批判性思考的伙伴。当前生态危机不仅需要科学技术解决方案，更需要重新构想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而这正是考古学通过对长期人地互动的研究所能提供的独特贡献。研究人员强调，考古学应当珍视自身证据的不确定性特质，而非强行迎合决策者对"硬数据"的追求；通过创新传播方式（如克内普野生地系列播客8个月下载超6000次），考古学可以连接地方实践与全球思考，为构建更具包容性的自然恢复范式提供历史深度。

正如作者所指出的，生态气候危机揭示了自然世界的多重性、混合性（既非纯粹自然亦非纯粹人工）和不可预测性，而这场危机同样有望激发考古学展现其多面向的分析潜力，在应对世界变化的进程中继续发挥独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