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创伤通过噩梦频率影响青少年自杀意念：性别特异性分析

《European Archives of Psychiatry and Clinical Neuroscience》：Nightmare frequency mediates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childhood trauma and suicidal ideation among youth: is it sex-specific?

本研究针对童年创伤与青少年自杀意念关联机制不清的问题，探讨了噩梦频率的中介作用及性别调节效应。通过对3431名中国青少年的横断面调查发现，童年创伤通过增加噩梦频率（中介占比4.11%）间接影响自杀意念，但性别未显著调节该路径。结果提示针对噩梦的干预可能成为童年创伤者自杀预防的新靶点。

　　

在全球范围内，自杀已成为15-29岁青年的第四大死因，而自杀意念作为自杀行为的关键预测指标，其形成机制亟待深入探索。已有研究表明，童年创伤（Childhood Trauma）与自杀风险密切相关——约80%的青少年自杀企图可归因于不良童年经历。然而，童年创伤究竟通过何种心理机制导致自杀意念？这个"黑箱"问题始终困扰着研究者。更令人担忧的是，现有心理干预措施如辩证行为疗法（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和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虽有一定效果，但其可及性和有效性仍有限制。这一困境促使科学家寻找新的干预靶点。

近年来，睡眠问题尤其是噩梦（Nightmares）与自杀行为的关联逐渐引起关注。噩梦被定义为能使人惊醒的恐怖梦境，不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的核心症状，更被发现能独立于抑郁、焦虑等因素预测自杀意念。那么，噩梦是否会成为连接童年创伤与自杀意念的"心理桥梁"？此外，考虑到性别在童年创伤暴露程度、噩梦发生频率以及创伤反应中可能存在差异，性别因素是否会影响这一机制？这些问题构成了本研究的重要出发点。

为解答这些科学问题，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针对中国福建省青少年的横断面研究。该研究采用线上问卷调查方式，通过学校教师和社会媒体平台招募12-25岁青少年，最终纳入3431名完成全部核心变量测量的参与者。研究运用童年创伤问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 CTQ）评估童年创伤经历，使用单项问题测量过去一年的噩梦频率，并通过标准化的自杀意念问题收集数据。在统计分析方法上，研究采用调节中介模型（Moderated Mediation Model）检验噩梦频率的中介作用及性别的调节效应，同时控制年龄、运动频率、吸烟饮酒行为、父母教育水平、家庭收入、父母心理与睡眠问题以及抑郁、焦虑、失眠症状等多个潜在混杂因素。

样本特征显示高风险群体分布规律

参与者的平均年龄为18.12±2.26岁，女性占58.4%。令人警觉的是，28.6%的青少年报告过去一年存在自杀意念，25.9%符合频繁噩梦标准（每月至少1-2次）。与无自杀意念组相比，有自杀意念组中女性比例更高，且更多存在不运动、吸烟饮酒行为、父母教育水平较高、父母有心理和睡眠问题等情况。同时，有自杀意念组的抑郁、焦虑、失眠症状严重程度，以及童年创伤总分和噩梦频率均显著高于对照组。

童年创伤与自杀意念存在显著关联

相关性分析显示，童年创伤与自杀意念呈正相关（r=0.328, p<0.001）。在调整多种混杂因素后的逻辑回归模型中，情感虐待（OR=3.94）、身体虐待（OR=3.75）、性虐待（OR=1.74）和情感忽视（OR=1.65）均显著增加自杀意念风险，而身体忽视未见显著关联。这一结果证实了童年创伤特别是情感和身体虐待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长期危害。

噩梦频率起部分中介作用

中介分析揭示了一个重要机制：童年创伤不仅直接预测自杀意念（B=0.467, p<0.001），还通过增加噩梦频率间接影响自杀意念。间接效应值为0.003（bootstrap 95%CI: 0.001, 0.005），占总效应的4.11%。这一发现支持了研究假设，即童年创伤经历可能导致噩梦频率增加，进而提升自杀意念风险。从神经生物学角度，这可能与童年创伤引发的恐惧记忆消退功能障碍、HPA轴（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失调以及情绪调节网络异常有关。

性别调节效应不显著

调节分析显示，童年创伤与性别的交互项对噩梦频率的预测作用不显著（B=0.005, p=0.867），表明性别并未调节童年创伤与噩梦频率之间的关系。这一发现挑战了"女性更易因创伤产生情绪问题"的刻板印象，提示男女青少年在创伤后噩梦发生机制上可能具有相似性。后续分析也证实，噩梦频率的中介效应在男女群体中无显著差异。

研究结论强调，噩梦频率在童年创伤与青少年自杀意念之间扮演部分中介角色，且这一机制不存在性别特异性。这一发现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针对噩梦的干预措施，如图像排演疗法（Imagery Rehearsal Therapy）和药物普唑嗪（Prazosin）可能成为预防童年创伤青少年自杀的有效手段。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中介效应占比仅为4.11%，但这恰恰说明噩梦是多个作用通路之一，其他生物心理社会因素如神经炎症、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 BDNF）变化、认知评估和情绪调节等也可能参与这一复杂网络。

研究的创新性在于首次在中国青少年群体中验证了噩梦的中介作用，并采用严谨统计方法控制多种混淆变量。然而，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自报告数据可能存在回忆偏差、样本仅来自城市化地区等局限性也需谨慎对待。未来研究应结合纵向设计、客观睡眠监测工具，并纳入农村和经济欠发达地区样本，以更全面揭示童年创伤、噩梦与自杀风险的复杂关系。

这项发表于《European Archives of Psychiatry and Clinical Neuroscience》的研究为理解童年创伤如何影响心理健康提供了新视角，提示临床工作者应常规评估创伤青少年的噩梦情况，并将噩梦干预纳入自杀预防体系。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青少年，在经历童年创伤后都可能受益于针对噩梦的专门治疗，这为实现精准、公平的心理健康服务提供了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