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金）戈马首次输入MPXV Clade Ib猴痘病毒：揭示儿童及境内流离失所者营地的非性传播链

《Communications Medicine》：First imported cases of MPXV Clade Ib from Goma, Democratic Republic of the Congo

【编辑推荐】为应对MPXV Clade Ib猴痘病毒在刚果（金）的快速传播，研究人员针对北基伍省戈马地区的输入性病例及穆贾境内流离失所者营地传播链展开研究。通过病例调查、基因组测序和系统发育分析，首次证实Clade Ib可通过非性接触（包括儿童间密切接触）传播，并发现病毒携带APOBEC3突变特征。该研究揭示了疫情在脆弱人群中扩散的风险，为调整监测和防控策略提供了关键证据。

　　

在热带雨林地区蛰伏数十年后，猴痘（Mpox）这一人畜共患疾病近年来以惊人态势席卷全球。2022年，由猴痘病毒（MPXV）Clade IIb引发的疫情在超过100个非流行国家暴发，首次被世界卫生组织（WHO）宣布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然而，正当全球目光聚焦于Clade IIb之际，在猴痘的“故乡”刚果民主共和国（DRC），一场更隐蔽却可能更具威胁的疫情正在酝酿——一种名为MPXV Clade Ib的新型病毒亚支悄然出现，其传播模式和波及人群与以往认知大相径庭。

传统上，在中非流行的MPXV Clade I（主要分为Clade Ia和Ib）疫情多与动物传人相关，常见于偏远地区的儿童。但自2023年9月起，位于DRC南基伍省的卡米图加（Kamituga）健康区出现了一个异常集群：感染者中超过半数为女性，近三成自报为性工作者，中位年龄仅22岁。基因组分析震惊地发现，这并非已知的Clade Ia，而是一个全新的谱系——Clade Ib。更令人担忧的是，病毒基因组中出现了大量由人类宿主细胞防御蛋白APOBEC3编辑产生的特异性突变（如GA→AA, TC→TT），这是病毒在人群中经历长期适应和持续人际传播的分子“指纹”。截至2025年2月，DRC报告的疑似猴痘病例已超过7.1万例，Clade Ib的出现和扩散为全球公共卫生敲响了新的警钟。

东DRC地区，特别是北基伍省，局势尤为复杂。长达数十年的武装冲突导致大规模人口流离失所，形成了条件恶劣的难民营地；该地区与国际接壤，人口流动性极高，拥有繁忙的戈马国际机场。这一切都为病原体的快速扩散提供了温床。一个紧迫的科学与公共卫生问题随之浮现：这种新型的Clade Ib病毒是否已传播至北基伍省？其传播方式是否仍局限于性接触？在医疗资源极度匮乏、人口高度密集的流离失所者（IDP）营地中，它又会造成怎样的冲击？为了回答这些问题，由Daniel Mukadi-Bamuleka、Jason Kindrachuk和Placide Mbala-Kingebeni等领导的研究团队展开了深入调查，其研究成果发表在《Communications Medicine》上。

研究人员主要整合运用了以下几种关键技术方法：首先，基于DRC卫生部制定的疑似猴痘病例定义，在北基伍省（特别是戈马市及穆贾IDP营地）开展前瞻性监测和详细的流行病学个案调查，收集人口学、临床暴露史信息；其次，对病例的皮损拭子等样本进行实时荧光定量PCR（qPCR）检测以确认MPXV感染，并对循环阈值（Ct）<30的阳性样本，分别采用牛津纳米孔（ONT）和Illumina平台进行扩增子富集和全基因组测序（WGS）；最后，利用生物信息学流程（如artic、metatropics、Nextstrain）生成共识基因组，并通过最大似然法（IQ-TREE 2）构建系统发育树，分析病毒进化关系、追溯传播链，并特异性识别APOBEC3相关的单核苷酸多态性（SNP）突变特征。研究所分析的样本队列来源于DRC国家猴痘与病毒性出血热控制项目（PNLMPX-VHF）和国立生物医学研究所（INRB）的官方监测系统。

病例调查与流行病学评估

研究团队共确认了9例猴痘病例，其中6例通过测序被确认为MPXV Clade Ib。病例分布图显示疫情集中在戈马及周边的尼拉贡戈健康区，特别是穆贾IDP营地。流行病学链接图揭示了可能的传播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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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例1（成年女性）在发病前21天有前往南基伍省的旅行史（未最终证实），提示病毒可能从Clade Ib的暴发中心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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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例2（成年男性）报告在潜伏期内有非固定性伴侣接触，体现了性传播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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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例3（成年男性）则与其配偶相关联，而其配偶有明确的南基伍旅行史，构成了一个家庭内传播链。
  尤为关键的是，在穆贾IDP营地内发现的病例4至病例9，包含了3名15岁以下儿童和多名成人。传播链分析表明，病毒通过共用物品（如海绵）、同寝照料、共同玩耍等密切非性接触方式在儿童之间及家庭内传播。例如，病例4通过共用洗漱用品感染，病例7则因照料患病儿子而感染。这些案例清晰地证明了Clade Ib病毒在拥挤的营地环境中，可以通过常规的密切接触实现有效的人际传播。

病例 demographics 与临床 presentation

对北基伍省共170例疑似病例（含9例确诊）的分析显示，此次疫情波及人群广泛：男性占55.6%，15-30岁青年是主要受影响群体（51.2%），但儿童（<15岁）也占了28.2%。临床症状方面，所有确诊病例均出现皮肤损伤，发热（82.4%）、头痛（45.9%）、肌痛（30.6%）等全身症状常见，且77.8%的确诊病例有生殖器损伤，66.7%有口腔损伤，提示多部位感染。高达60.6%的疑似病例需要住院治疗，反映了疾病的严重程度。

基因组测序

系统发育分析显示，来自北基伍省戈马地区的病毒基因组全部紧密聚集在MPXV Clade Ib分支内，与南基伍省卡米图加2023年10月至2024年1月期间流行的病毒序列亲缘关系最近。病例1和病例2的病毒序列高度相似，提示它们属于同一传播链。而病例3的病毒序列在进化树上处于一个独立的分支，表明其可能代表了另一次独立的输入事件。系统发育树中重建出的21个单核苷酸突变里，有15个呈现APOBEC3编辑特征（如GA→AA, TC→TT）。其中，导致病例1和2的病毒分支上积累了4个APOBEC3型突变，导致病例3的分支上积累了4个APOBEC3突变和1个其他突变。这些突变的数量即使在APOBEC3驱动的高进化速率下，也暗示了病毒在人群中已经传播了数月之久，与报告的旅行史吻合，支持病毒是从南基伍省输入的观点。

系统发育与APOBEC3分析

更广泛的谱系地理分析（Nextstrain）进一步揭示，本次在北基伍省测得的病毒基因组，与2024年以来在泰国、英国、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等非流行国家发现的Clade Ib病例基因组位于相同的进化簇中。这强有力地证明了，起源于DRC南基伍省的这一Clade Ib病毒谱系，不仅在国内跨省传播，也已经建立起国际传播链，构成了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威胁。

本研究通过对特定病例系列的深入调查和基因组学溯源，首次确凿证实了MPXV Clade Ib病毒已输入至DRC冲突频发、人口流动剧烈的北基伍省，并在穆贾境内流离失所者营地中引发了局部传播，其中包含了明确的儿童间及家庭内非性接触传播链。这一发现打破了此前认为Clade Ib主要限于性网络传播的认知，揭示了该病毒在密集、脆弱人群中通过日常密切接触快速扩散的巨大风险。基因组进化分析不仅将北基伍的疫情与南基伍的暴发源头直接联系起来，还通过APOBEC3突变特征印证了病毒在人际间的持续适应和传播，更揭示了本地病毒与国际输出病例的同源性，凸显其全球蔓延的潜力。

讨论部分深刻指出了当前疫情的严峻性。东DRC地区长期的不稳定、大规模流离失所、简陋的营地条件、薄弱的卫生系统以及频繁的跨境流动，共同构成了传染病暴发的“完美风暴”。猴痘Clade Ib在此背景下的传播，令人回想起2018-2020年该地区埃博拉疫情控制的艰难历程。研究表明，针对Clade Ib的公共卫生应对策略必须超越以成年人性网络为核心的干预措施，将儿童、照料者以及流离失所者等脆弱人群纳入重点监测和健康教育范围。结论强调，迫切需要国际社会协同努力，加强在DRC及周边国家的监测、诊断能力和社区参与，以控制疫情，防止Clade Ib猴痘在北基伍省乃至更广泛区域演变成一场更大规模的区域性乃至全球性人道主义危机。这项研究发表于《Communications Medicine》，为全球卫生界及时敲响了警钟，并为调整防控策略提供了关键的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