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记忆与行动主义的交汇：媒介在塑造社会记忆与推动社会变革中的独特作用

《Memory, Mind & Media》：Comics, memory, activism : Introduction to the special collection

本刊特邀编辑围绕漫画、记忆与行动主义（Comics, Memory, Activism）的三角关系展开探讨，旨在解决主流叙事压制下，如何利用漫画这一媒介挑战固有认知、重塑共享历史记忆并激发对未来公正愿景的思考。研究通过分析具体案例（如“X Them Out! A Black Map of Racist Violence”）及多篇学术贡献，揭示了其作为多模态形式在记录行动主义实践、构建公共档案及培养批判性素养方面的潜力，为记忆研究与行动主义领域的“行动主义转向”（activist turn）提供了新的媒介视角，意义重大。

　　

在当今世界，抗议与公民不服从时常遭到暴力镇压，主流叙事往往试图掩盖或简化复杂的历史真相。与此同时，一种曾经被轻视的艺术形式——漫画（comics），正以其独特的视觉-语言混合（visual-verbal hybrid）特性，在记录社会运动、保存抗争记忆和激发行动主义（activism）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从记录极右翼组织暴力行为的数字地图项目，到描绘历史上活动家生平的图像小说（graphic novels），漫画如何能够承载记忆、介入社会争议，并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有效工具？这正是《Memory, Mind & Media》特辑“漫画、记忆与行动主义”旨在深入探讨的核心问题。

这一特辑的推出，正逢记忆研究领域经历一场所谓的“行动主义转向”（activist turn），学者们日益关注记忆与行动主义之间的交叉点。尽管先前已有研究分别探讨漫画与记忆、或漫画与行动主义的关系，但本特辑的创新之处在于首次将这三个元素——漫画（Comics）、记忆（Memory）和行动主义（Activism）——置于同一框架下进行 triangulation（三角测量）式的综合考察。这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漫画作为一种媒介的独特潜力，也为记忆研究和行动主义实践开辟了新的对话空间。

为了开展这项研究，编辑和供稿学者们采用了多学科交叉的研究方法。首先，研究基于具体的案例研究（case study），例如对“X Them Out! A Black Map of Racist Violence”项目的分析，考察漫画在记录种族主义暴力和社会运动中的实际应用。其次，研究运用了文本分析与形式分析（textual and formal analysis），深入剖析漫画这一媒介的多模态（multimodal）和互文性（intertextual）特征，如图像与文字的相互作用、画格之间的留白（gutter）等。此外，研究还引入了参与式行动研究（participatory action research）的方法，例如通过共同创作漫画（co-creation of comics）来生成研究数据，并与社群互动。记忆研究的相关理论框架，如自传体记忆（autobiographical memory）、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和文化记忆（cultural memory），被用来解读漫画如何承载和传播不同层面的记忆。最后，研究也关注了数字媒介生态（digital media ecology）的影响，包括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对漫画创作和记忆构成的挑战。

漫画：作为世界建构项目的媒介

本特辑的贡献者们从多个角度探讨了漫画特有的形式属性，这些属性使其成为记录和实现行动主义目的的合适媒介。研究将漫画核心视为一种世界建构（world-building）项目，过去、现在和未来可以在此交汇，产生新形式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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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传/传记记忆的媒介：部分研究聚焦于漫画作为自传/传记记忆（auto/biographical memory）的媒介。例如，研究考察了漫画如何记录个体经历的事件，为他人提供角色模型，帮助其反思和构建身份认同，并在环境、城市发展、神经多样性（neurodivergence）或LGBTQI+等多元斗争中提升能见度。漫画成为一种身份建构的模型和行动主义实践中的解放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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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记忆的流通载体：另一部分研究关注漫画如何促进文化记忆（cultural memory）的流通，通常通过描绘集体斗争或参与再媒介化（re/mediation）的参与式文化（participatory culture）。例如，对1970年代英国漫画杂志《Misty》读者来信的分析表明，读者通过建议剧情和时装设计创意，积极参与了杂志的创作，这种参与式文化培养了读者的自我赋能（self-empowerment）感，甚至影响其人生选择。在环境行动主义背景下，研究者通过与代表非人类视角的角色进行访谈，共同创作漫画，形成了一种“生态纠缠记忆”（eco-entangled memories），挑战了以人类为中心的记忆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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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模态与互媒性：跨这些类别的研究表明，漫画是一种多模态（multimodal）、互媒（intermedial）的形式，它不仅结合文字和图像，还能轻松容纳多种来源材料（如书面证词、复制照片、信息图、历史文献），从而构建行动主义实践的公共档案。漫画使原本不可见的地点与人物变得可见，扩展了可能的表征库，并质疑具有腐蚀性的“常识”。

记忆：在漫画中的多层面呈现

本特辑对记忆持开放态度，关注自传体、集体和文化记忆之间混乱的重叠及其与漫画形式历史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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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的具象化与再语境化：研究表明，漫画能够将不同时空的记忆痕迹汇集于页面之上，使读者也参与到这个过程中。通过漫画形式调用记忆，既是一个历史化（historicising）的过程，也是一个再语境化（(re-)contextualising）的项目，它能引发争议，也能呼吁团结。漫画使心理图像和记忆过程物质化地呈现在页面上，为连接记忆的实证研究和社会学理解提供了有效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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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媒介的隐含记忆：研究也指出，漫画媒介本身承载着其固有的记忆关联（implicit memory）。例如，美国漫画书历史上与犯罪性的暧昧纠缠（既被污名化禁止，又充斥着霸权式的犯罪与正义幻想）影响着21世纪废除监狱（decarceral）的漫画项目。行动主义者们会策略性地利用或挑战漫画媒介的叙事套路来推进其目标。

行动主义：漫画的多种介入方式

本特辑探索了漫画通过记录、纪念、社群构建、行动呼吁和教育等多种方式践行行动主义并调动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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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力量：漫画的教学力量（pedagogical power）在多个研究中尤为突出。基于理解转化式学习（transformative learning）涵盖认知、情感和社会维度，研究分析了漫画的形式机制如何吸引读者-观看者。在意大利教育系统未能提供足够的性别与性教育，并被极右翼“反性别”政治裹挟的背景下，关于跨性别（trans identity）的自传体图像小说构建了一个“记忆与行动主义的档案”（archive of memory and activism），填补了代表性与教育的空白，使读者获得赋能感，进入一个使跨性别身份可见的参与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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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字生态与AI的挑战：研究也关注新数字生态如何影响行动主义实践和漫画创作。生成式人工智能（AI）改变了记忆的生产和状态，既能赋能也可能危及人类在个体和集体记忆制作与再混合中的能动性（human agency）。研究指出，漫画行动主义的一个核心前提是作者痕迹（authorial trace）或手绘线条（drawn line）所带来的真实性（authenticity），而AI生成内容则基于一种与个体性脱钩的客观性（objectivity）感，生成与历史事件脱节的新记忆语境。然而，批判性地审视这两者都不可避免地被算法现实（algorithmic reality）所塑造的交集，其本身就可能构成一种对漫画创作者和读者而言的行动主义实践。

综上所述，本特辑“漫画、记忆与行动主义”通过汇集跨学科视角，有力地论证了漫画作为一种独特的视觉-语言媒介，在连接记忆研究与行动主义实践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它表明，漫画并非仅仅被动反映世界，更能通过其形式特性（如多模态、留白带来的读者参与、与幽默的长期关联）积极地塑造我们对过去的理解，挑战主导叙事，并为构建更加公正的未来奠定想象的基础。特辑不仅对记忆研究领域的“行动主义转向”做出了及时的回应，丰富了关于“记忆-行动主义联结”（memory-activism nexus）的讨论，也为从事创意艺术和社会科学、人文及认知科学的学者们提供了宝贵的对话平台。更重要的是，它展示了在充满挑战的时代，像漫画这样一度被边缘化的媒介，如何能够以其“不敬”的精神，成为记录抗争、保存希望和促进社会变革的强大工具。这一开放性的学术邀请，将继续推动关于媒介、记忆与社会变革之间复杂关系的深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