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无家可归者免受气候紧急事件侵害：一项被忽视的公共卫生要务

《Academic Psychiatry》：Preventive Interventions to Protect Homeless People with Major Mental Disorders from Climate-Related Emergencies: a Critically Important Yet Neglected Public Health Imperative

本文针对气候紧急事件（climate emergency）对患有严重精神障碍（major mental disorders）的无家可归者构成的严重威胁，探讨了精神科医生及学术界的责任与干预策略。研究人员系统分析了该人群的脆弱性，并提出了以提供安全住房和教育为核心的一级预防（primary prevention），以及以早期识别和紧急管理为核心的二级预防（secondary prevention）策略。文章强调，采取积极主动的预防措施是保护这一最弱势群体、挽救生命的关键，呼吁精神医学专业加强相关政策和行动。此项研究发表于《Academic Psychiatry》，对应对气候变化下的公共卫生挑战具有重要意义。

　　

气候变化已被科学证实深刻影响着全球每一个地区的极端天气事件。在这一背景下，患有严重精神障碍（例如精神分裂症、重度情感障碍等）的个体，尤其是那些同时处于无家可归状态的人，被认为是面对气候相关危机时最为脆弱的群体之一。然而，现有文献很少关注到这一特殊人群的需求与保护策略。这篇发表在《Academic Psychiatry》上的文章《Preventive Interventions to Protect Homeless People with Major Mental Disorders from Climate-Related Emergencies: a Critically Important Yet Neglected Public Health Imperative》旨在填补这一空白，呼吁精神医学界正视并采取行动，保护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无家可归者免受气候紧急事件的侵害。

文章开篇即指出，气候紧急事件（climate emergency）这一概念比气候变化更能体现当前挑战的紧迫性。气候灾难，如猛烈风暴、飓风、毁灭性洪水、泥石流和热浪相关紧急事件，正日益威胁全球民众的生命安全。而无家可归者与严重精神障碍的交集，创造了一个极度脆弱的群体。数据显示，在美国，每晚有超过77万人经历无家可归，其中精神障碍患病率很高。这些个体本身因精神疾病就面临预期寿命缩短的问题，其困境又因无家可归、污名化、资金不足和精神卫生人力资源短缺而加剧。研究表明，在极端热事件（如2021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热穹顶事件）后，已有精神健康问题（如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的个体死亡风险显著增加，精神分裂症甚至成为与热相关死亡关联最强的因素之一，部分原因也与某些精神科药物可能增加对热相关疾病的易感性有关。此外，无家可归者在获取护理方面面临多重障碍，包括服务可及性差、缺乏社会支持、旁观者反应冷漠等，这些障碍在极端天气事件中被进一步放大。

为了应对这些挑战，研究人员提出并详细阐述了两级预防策略。一级预防（Primary Prevention）的核心在于在气候紧急事件发生前，最大限度地减少或预防暴露。最根本的干预措施是提供安全的住房和庇护所。美国精神病学协会（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的立场声明强调，安全、稳定和可负担的住房对改善心理健康结局至关重要。政策应致力于增加配备有舒适低风险室内环境调节能力的可负担住房，并实施预防无家可归的项目。例如，“住房优先”（Housing First）模式，即提供快速住房且不以戒除物质使用为条件，已被证明能改善住房稳定性和某些健康方面。对于无家可归的精神障碍患者，住房可能是一种比常规治疗更具成本效益的干预措施。除了住房，一个被忽视但重要的一级预防组成部分是提供关于气候相关危险以及如何最好避免这些危险的教育。研究发现，精神分裂症患者在极端热事件期间可能存在知识空白和获取信息方面的挑战，这阻碍了他们有效管理热暴露的能力。因此，教育患者及其社区关于热相关风险、保持水分充足的重要性以及确保随时能获得水等社区干预措施，可以减少热对健康的影响。精神科医生有伦理责任就气候紧急事件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向政府各部门提供咨询，并利用行为科学原则有效地传播信息，促进保护性行为。

二级预防（Secondary Prevention）侧重于在气候紧急事件期间，通过早期识别和主动的紧急管理来保护个体免受不良后果（包括死亡）的影响。早期识别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能够快速识别无家可归环境中脆弱个体的系统，以及个人对紧急服务的信任和接受支持的意愿。例如，社区健康团队应积极维护一份高危患者名单，并在极端天气时进行检查。理想情况下，应在天气事件发生前将高危人群转移到安全地点，如过热期间的降温中心、风暴、飓风和洪水期间的避难所。有效的早期天气预警管理有赖于气象学家、紧急服务部门、警察、个案工作者、社会工作者、政府机构、社区服务（如礼拜场所、社会服务机构）以及医疗和精神科团队之间的有效合作。欧洲精神病学协会（Europe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也强调，精神卫生服务应做好准备在极端天气事件和灾难期间提供服务，并与可能无法亲自到达服务点的人保持联系。文章以纽约大学和贝勒医学院的精神科住院医师项目在超级风暴桑迪（Superstorm Sandy）和飓风哈维（Hurricane Harvey）期间继续提供服务的例子，说明了这种持续服务的能力，但也指出这些项目显然并未提前为这些突发事件做好准备。

在实施干预时，一个复杂的挑战是有些患者可能拒绝在气候紧急事件期间接受转移和保护。这就引发了关于在极端天气紧急情况下，是否应强制将无家可归者和疑似精神疾病患者从街上转移到医院或庇护所的伦理争论。强制移除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是保护性甚至挽救生命的，但也可能造成创伤、侵犯公民权利并破坏信任。文章引用伦理学观点指出，强制治疗只有在其他影响行为的尝试都失败，并且 reliably expected（可靠预期）能防止迫在眉睫、高度可能、严重、影响深远且不可逆的临床损害时，才变得更为合理。

文章最后强调，与无家可归的精神障碍患者有效合作，需要精神卫生工作者具备并践行四项专业美德（professional virtues）：同情（compassion）、谦逊（self-effacement）、自我牺牲（self-sacrifice）和 humility（谦卑）。同情是理解他人经历并驱动保护行为的内在动力；谦逊要求工作者抛开社会阶层、卫生状况等差异；自我牺牲使临床医生能够耐受在与处境艰难者工作时产生的情绪困扰；谦卑则让人认识到资金和服务有限性对干预的制约。这些美德可以通过教学来培养。

为开展此项研究，作者团队主要采用了文献综述的方法，系统梳理了关于气候紧急事件、精神障碍、无家可归者健康结局、住房干预措施以及伦理指南等方面的现有研究证据。研究基于对大量已发表学术文献、机构报告（如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年度无家可归评估报告）和立场声明（如美国精神病学协会、欧洲精神病学协会的相关文件）的综合分析，并引用了涉及大规模人群的流行病学队列研究（如丹麦的全国登记数据研究）、定性研究（如对洛杉矶县死亡记录的分析）以及随机对照试验（如评估“住房优先”模式有效性的试验）的结果来支持其论点。

Vulnerabilities to Climate Emergencies

通过回顾现有研究，文章得出结论：无家可归者中精神障碍患病率高，他们因精神疾病本身、社会 determinants of health（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以及无家可归状态而面临严重的健康不平等和预期寿命缩短。在气候紧急事件中，他们尤为脆弱，已有证据表明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疾病与极端热事件后的死亡率增加显著相关，且精神科药物可能增加热相关疾病风险。无家可归状态还导致其在极端天气下获取水、卫生设施和医疗保健面临巨大障碍。

Primary Prevention

研究人员提出，一级预防策略的核心是提供安全住房（如“住房优先”模式）和开展关于气候风险的教育。政策应致力于增加可负担住房供应和预防无家可归项目。教育应针对患者、社区以及初级保健提供者，内容需清晰有效。精神科医生应在倡导政策和提供咨询方面发挥作用。

Secondary Prevention

二级预防策略的成功实施依赖于有效的系统（如高危名单）和多部门协作（气象、应急、社工、医疗等），以便在气候紧急事件期间早期识别脆弱个体并将其转移至安全地点。精神卫生服务需做好准备在灾难期间维持服务。同时，必须审慎权衡强制保护措施的伦理边界。

研究结论和意义

文章总结指出，针对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无家可归者在气候紧急事件中的脆弱性，现有的预防策略和政策明显不足。因此，精神医学专业及其学术领袖亟需成为有效的倡导者，与其他学科和机构合作，制定、传播、实施并评估旨在保护这一弱势群体的政策、战略和计划。采取积极主动的方法来规划和准备应对气候紧急事件，是保护社会中最脆弱和边缘化成员、挽救生命的关键公共卫生要务。这不仅是专业责任，也体现了对专业美德的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