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法律战：哥伦比亚亚马逊地区的军事化趋势

《Geoforum》：Lawfare in the forests: Green militarisation of the Colombian Amazon

本文通过哥伦比亚亚马逊雨林案例研究，分析司法化如何与绿色军事化结合，探讨环境犯罪政策的历史背景、国际合作影响及司法机构在推动军事干预中的作用，揭示法律框架与安全议程的互动机制及其争议性后果。

　　在当代环境治理的背景下，法律规范与司法机构的扩展对保护政策产生了越来越深远的影响。这些法律框架不仅塑造了环境犯罪的定义，还推动了生物文化权利的司法化，以及专门化司法机构的建立。然而，这种法律化的趋势也伴随着不同政治力量对环境保护的重新定义，包括绿色军事化这一现象。本文基于对哥伦比亚2016至2022年间打击森林砍伐的公共政策进行深入实地研究和文件分析，探讨了法律化如何在不断变化的国家和国际政治议程中发挥作用，并揭示了其在战争、和平建设与反毒品政策等历史背景下的持续影响。同时，本文还分析了法律话语和司法机构如何被绿色军事化的支持者所利用，成为推动军事干预的重要工具。

### 法律化与政治话语的交织

近年来，关于环境政治如何被安全和军事手段塑造的研究日益丰富。绿色军事化这一概念，指的是在环境保护行动中引入军事和准军事的语言、人员、培训和技术。它不仅涉及对环境问题的重新定义，还体现在法律体系和执法机制的转变上。例如，一些国家通过立法将环境破坏行为视为犯罪，从而赋予执法机构更大的权力。这些法律化的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环境问题的司法化，即通过法院判决和法律条文来解决环境问题。然而，这种法律化的进程并非单向，它往往受到政治利益的驱动，并被不同政治力量所利用，以实现其特定目标。

在哥伦比亚，环境问题与安全和军事议题的结合具有特别的复杂性。该国长期以来面临武装冲突、毒品走私和非法采矿等问题，这些都对环境保护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在亚马逊地区，由于武装组织和非法活动的广泛存在，政府和国际机构开始将环境保护视为一种安全议题，从而推动了一系列法律和司法措施。这些措施包括将森林砍伐纳入刑法、设立专门的环境执法机构，以及通过法院判决赋予自然以权利。这种法律化的过程，使得环境保护不仅成为一项政策议题，还被赋予了法律和军事的双重属性。

### 环境保护与安全议程的历史联系

哥伦比亚的亚马逊森林长期以来是各种武装力量和非法活动的热点区域。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哥伦比亚的森林不仅为游击队提供了隐蔽的据点，也成为毒品种植和非法采矿的温床。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随着国家对毒品战争的投入增加，亚马逊地区的森林保护与安全政策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国家公园与游击队据点的重叠，使得保护行动往往与军事行动交织在一起。例如，1989年成立的“拉马卡雷纳特别管理区”（AMEM）不仅是国家保护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游击队的重要活动区域，同时也是大规模的可卡因种植区。这一地区的复杂性，使得环境保护与安全问题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随着和平协议的签署，尤其是2016年哥伦比亚政府与“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FARC）之间的和平谈判结束，环境保护的法律化进一步加速。尽管和平协议最初并未将环境问题作为核心议题，但其带来的农村改革、土地重新分配和农业政策调整，使环境保护成为一种新的政治工具。政府试图通过法律手段将环境保护与和平建设联系起来，以此吸引国际资金和加强国家的合法性。然而，这一法律化的进程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尤其是在如何平衡环境保护与当地社区权益方面。

### 国际合作与法律框架的扩展

在哥伦比亚的环境保护政策中，国际合作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特别是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ODC）和外国使团，如英国大使馆，为打击森林砍伐提供了大量支持。这些机构不仅帮助哥伦比亚政府制定了法律和政策框架，还推动了环境执法机构的建立和强化。例如，UNODC与哥伦比亚环境部合作，促成了《2021年第2111号法律》的出台，该法律将森林砍伐正式纳入刑法，使任何破坏超过一公顷土地的行为都可能面临刑事处罚。这一法律的制定，不仅反映了国际社会对环境问题的关注，也体现了哥伦比亚政府在安全和法律框架下的政策转向。

与此同时，国际合作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尽管这些机构强调环境保护的重要性，但其支持往往与军事行动紧密相连。例如，UNODC在哥伦比亚的项目不仅关注法律框架的建立，还涉及情报收集和执法协调，这些措施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军事化趋势。此外，国际机构在支持哥伦比亚环境保护政策的同时，也面临如何避免对当地社区造成过度干预的问题。许多环境组织和当地居民认为，这些法律和执法措施往往忽视了他们的基本权利，甚至加剧了社会矛盾。

### 法律化对公共政策的影响

法律化的进程不仅改变了环境问题的定义，也深刻影响了公共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在哥伦比亚，这一变化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环境问题被重新定义为一种安全威胁，从而推动了国家和国际层面的法律化。例如，将亚马逊雨林视为“权利主体”这一法律裁决，不仅赋予自然以法律地位，还促使政府采取更加强硬的执法措施。其次，法律化促进了环境执法机构的建立和发展，如“环境警察”（DICAR）和“环境犯罪调查组”，这些机构在打击非法活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这些机构的建立也伴随着对当地社区的干预，甚至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冲突。

此外，法律化还推动了环境政策与军事行动的结合。例如，2019年启动的“阿特米西娅行动”（Operation Artemisa），就是基于法律裁决和政策框架，将军事力量引入环境保护领域。这一行动的目标不仅是打击非法砍伐，还包括清除非法建立的定居点和牧场。尽管政府声称这一行动有助于恢复亚马逊生态系统的完整性，但许多社会团体和人权组织认为，这一行动对当地居民造成了严重的压迫，甚至侵犯了他们的基本权利。

### 法律化与绿色军事化的矛盾

尽管法律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环境保护政策的实施，但它也引发了关于绿色军事化的争议。一些政治力量利用法律化来支持军事干预，认为只有通过强硬的执法手段才能有效保护环境。然而，这种趋势也受到社会运动和环保组织的批评，他们认为，法律化可能被用来掩盖政府对当地社区的忽视，甚至成为压迫的工具。例如，在“阿特米西娅行动”中，许多被逮捕的农民和牧民被指控为环境破坏者，尽管他们可能只是出于生计而进行砍伐。这种法律化的应用，使得环境问题不仅成为生态问题，也成为政治和法律问题，甚至被用于打击社会运动。

在这一背景下，法律化与绿色军事化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一方面，法律化为环境保护提供了合法性，使得执法行动更具正当性；另一方面，它也赋予了军事力量更大的介入空间，使得环境保护可能被异化为一种军事化的手段。这种矛盾不仅体现在哥伦比亚，也反映了全球范围内环境保护与安全政策的复杂关系。在许多国家，环境问题被重新定义为一种安全威胁，从而推动了法律和军事手段的结合，形成了绿色军事化的趋势。

### 结论

综上所述，法律化在哥伦比亚的环境保护政策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也带来了诸多挑战。它不仅改变了环境问题的定义，还推动了环境执法机构的建立和强化，使得环境保护成为一种法律和安全议题。然而，这种法律化的趋势也受到不同政治力量的利用，成为绿色军事化的工具。尽管法律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环境保护的实施，但它也可能导致对当地社区的过度干预，甚至加剧社会矛盾。

在哥伦比亚的案例中，法律化与绿色军事化之间的关系尤为复杂。一方面，法律化的进程为环境保护提供了合法性，使得执法行动更具正当性；另一方面，它也赋予了军事力量更大的介入空间，使得环境保护可能被异化为一种军事化的手段。这种趋势不仅反映了哥伦比亚国内政治的演变，也体现了国际社会对环境问题的关注。然而，如何在法律化和绿色军事化之间找到平衡，仍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法律化虽然可以促进环境保护的实施，但其背后的政治和军事动机，也使得这一进程充满了争议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