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迁往城市的学龄前儿童：生活变化有助于提升情绪理解能力吗？

《Frontiers in Psychology》：Internal migrant preschoolers: life changes serve better emotion understanding?

内部迁移对6-7岁儿童情绪理解的影响研究显示，迁移组在反思层面（如混合情绪识别与认知调节）显著优于非迁移组，而外部和内在情绪识别无差异，表明迁移挑战通过多样化情感体验促进高阶情绪能力发展。

　　本研究聚焦于内部迁移对6至7岁学龄前儿童情绪理解能力的影响，通过对莫斯科地区不同背景儿童的对比分析，揭示了迁移经历可能在某些方面促进儿童情绪认知的发展。研究样本包括182名典型的、以俄语为母语的学龄前儿童，年龄在6至7岁之间，他们分别来自莫斯科的公立幼儿园。研究将这些儿童分为两组：一组是过去三年内从俄罗斯其他地区迁入莫斯科的家庭中的儿童（共71人），另一组是没有迁移经历的儿童（共111人）。通过使用俄罗斯本土化的情绪理解测试（Test of Emotion Comprehension, TEC），研究评估了情绪理解的三个层级：外部层面、心理层面和反思层面。

情绪理解能力被认为是儿童社会和情感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影响儿童的日常互动，还与未来的学业表现、社交关系建立以及心理健康的水平密切相关。儿童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掌握识别自身和他人情绪的能力，并理解这些情绪的起因及如何调节情绪，这将为他们日后在社会中的适应和人际关系的构建打下坚实基础。然而，以往的研究大多关注迁移对儿童心理健康的负面影响，如焦虑、抑郁和社交适应障碍，而较少探讨迁移可能带来的积极影响。因此，本研究试图填补这一知识空白，探讨迁移是否在某些方面有助于儿童情绪理解能力的提升。

### 情绪理解的发展阶段

情绪理解能力的发展并非线性过程，而是呈现出阶段性特征。根据Pons和Harris（2005）提出的经典模型，情绪理解能力分为三个层级。在第一阶段（3至6岁），儿童主要学习识别情绪，并理解这些情绪的外部原因，例如通过面部表情来判断他人的情绪状态。第二阶段（5至9岁）则开始认识到情绪可能由内在的心理因素引发，如信念、记忆或期望等。第三阶段（8至11岁）是情绪理解能力的最高层次，儿童在此阶段不仅能够识别混合情绪，还能理解道德规范如何影响情绪反应，并通过认知策略来调节自身情绪。

这些层级反映了情绪理解能力从基础到复杂的发展轨迹，而6至7岁的儿童正处于第二和第三阶段的过渡期。因此，他们的情绪理解能力正处于快速发展的关键阶段，这一时期的特点是情绪识别和理解能力的深化，以及对情绪调节策略的初步掌握。

### 迁移对儿童情绪理解的潜在影响

迁移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事件，通常伴随着环境的变化、人际关系的重新建立以及生活节奏的调整。对于儿童而言，这种变化可能带来诸多挑战，例如适应新的社会环境、面对陌生的社交群体以及应对可能的心理压力。然而，这些挑战也可能成为促进情绪理解能力发展的契机。根据维果茨基（Vygotsky）的社会文化理论，儿童的情绪理解能力是在与社会环境的互动中逐渐形成的，而迁移过程所引发的复杂社会情境可能为儿童提供更多的机会去观察、分析和理解不同的情绪反应。

此外，生态系统理论（Bronfenbrenner, 1994）认为，儿童的情绪发展受到其周围环境的深刻影响。迁移不仅改变了儿童的微观环境（如家庭和学校），还影响了他们的中观环境（如社交网络和文化背景），甚至可能对宏观环境（如社会规范和文化价值观）产生间接作用。在迁移过程中，儿童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和情绪表达方式，以适应新的社会规则和文化期待。这种持续的适应过程可能促使他们更深入地思考情绪的来源和意义，从而在反思层面表现出更高的情绪理解能力。

### 研究方法与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通过问卷调查和测试相结合的方式收集数据。首先，研究人员获得了莫斯科国立大学心理系伦理委员会的批准，并向所有参与儿童的父母或监护人获取书面知情同意。随后，研究团队与幼儿园管理者沟通，确保研究过程符合教育机构的规范。为了保护隐私，所有数据均采用匿名编码处理。

测试部分使用了俄罗斯本土化的情绪理解测试（TEC），该测试通过故事书的形式呈现，要求儿童根据故事情节选择合适的面部表情来表示相应的情绪。测试内容涵盖了情绪理解的三个层级：外部层面（识别情绪及其外部原因）、心理层面（理解信念和记忆对情绪的影响）以及反思层面（识别混合情绪、理解道德对情绪的影响以及情绪调节策略的使用）。测试结果以总分和各层级得分的形式呈现，总分范围为0至9，每个层级的得分从0到3不等。

数据分析采用Jamovi 2.3.28软件进行，首先通过Shapiro–Wilk检验评估数据的正态性。由于数据分布不符合正态性假设，研究团队使用了Mann–Whitney U检验进行组间比较，并采用rank-biserial相关系数（rb）计算效应大小。为了确保测量工具的等效性，研究还进行了多组结构方程模型（MGCFA）分析，评估不同群体间测量不变性的程度。结果显示，测量不变性在各个层级均得到支持，这表明测试工具能够公平地评估不同群体的情绪理解能力。

### 研究结果与讨论

研究结果表明，迁移经历的儿童在反思层面的情绪理解能力显著高于非迁移儿童。具体而言，迁移儿童在识别复杂情绪和理解道德对情绪的影响方面表现出更强的能力。然而，他们在外部层面和心理层面的情绪理解能力方面并未显示出显著差异。这一发现与以往研究结果存在一定的矛盾，因为大多数研究表明迁移经历会增加儿童的心理压力，进而影响其情绪适应能力。

研究者认为，这种差异可能源于样本中的迁移儿童并未面临语言障碍，因为他们都是俄语母语者。以往的研究往往关注移民儿童或双语儿童，这些群体可能在情绪识别和理解方面存在更多的困难。相比之下，本研究的迁移儿童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语言环境中，因此他们的迁移经历可能更多地表现为社会和文化适应的挑战，而非语言沟通上的障碍。此外，迁移儿童的家庭可能在迁移前已经具备一定的社会资源和适应能力，这有助于他们在新的环境中更快地调整情绪状态。

值得注意的是，迁移经历并未加速儿童整体情绪理解能力的发展，而是对情绪理解能力中较为复杂和文化依赖的部分产生了显著影响。这表明，迁移可能并不是一种普遍促进情绪理解的手段，而是在特定情境下，如社会文化差异较大或需要频繁调整情绪表达方式的情况下，才可能对情绪理解能力产生积极影响。

### 迁移作为发展资源的视角

尽管迁移可能带来一定的心理压力，但研究结果表明，它也可能成为促进儿童情绪理解能力发展的资源。从维果茨基的社会文化理论来看，儿童的情绪理解能力是在与社会环境的互动中形成的，而迁移过程所引发的复杂社会情境可能促使儿童更积极地参与情绪认知活动。例如，在迁移过程中，儿童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表达方式，以适应新的文化背景和社交规则。这种调整过程可能促使他们更深入地思考情绪的来源和意义，从而在反思层面表现出更高的情绪理解能力。

从生态系统理论的角度来看，迁移对儿童的情绪发展具有多层次的影响。在微观层面，迁移可能促使儿童与家人、教师和新朋友建立新的互动模式，从而提供更多的机会去观察和理解不同的情绪反应。在中观层面，迁移可能改变儿童的社交网络和文化背景，使他们接触到更多样化的情绪体验。在宏观层面，迁移可能促使儿童适应新的社会规范和文化价值观，从而增强他们对道德和情绪关系的理解。这些因素共同作用，可能为儿童的情绪理解能力发展提供独特的促进条件。

### 研究的局限性

尽管研究结果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但本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研究采用的是横断面设计，无法确定迁移与情绪理解能力之间的因果关系。因此，研究结果可能受到迁移前儿童个体差异的影响，例如家庭背景、性格特征和早期情绪发展水平。其次，研究未测量迁移过程中的关键变量，如迁移时的心理压力水平、迁移的自愿性以及文化距离等，这些因素可能对儿童的情绪理解能力产生重要影响。此外，研究未收集迁移的具体原因，例如是否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教育机会、逃避贫困或应对自然灾害等，这些信息可能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迁移对情绪发展的影响。最后，研究样本仅限于莫斯科地区的儿童，因此研究结果可能无法推广到其他地区的迁移儿童。

### 研究的意义与未来方向

本研究的结果表明，迁移不仅是一种社会挑战，也可能成为促进儿童情绪理解能力发展的资源。这一发现有助于重新审视迁移对儿童发展的影响，为教育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提供新的视角。在未来的教育实践中，可以考虑将迁移经历视为一种促进儿童社会情感发展的契机，通过设计针对性的干预措施，帮助迁移儿童更好地适应新的社会环境。例如，幼儿园和学校可以为迁移儿童提供更多的社交支持和情绪指导，以促进他们在反思层面的情绪理解能力发展。

此外，研究结果也为心理学和教育学领域的理论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传统上，迁移被视为一种风险因素，而本研究则强调了其可能的适应性价值。这一观点与“移民悖论”（Coll et al., 2012）的概念相呼应，即迁移可能在某些方面促进个体的发展，而在其他方面带来挑战。因此，未来的研究所应关注迁移对儿童发展的影响是多维的，既包括潜在的风险，也包括发展的机会。

最后，本研究的结果可以为心理健康干预和教育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对于迁移儿童而言，提供更多的社会支持和情绪指导可能有助于他们更好地适应新的环境，并促进其情绪理解能力的发展。同时，教育工作者可以利用迁移儿童在反思层面情绪理解能力较强的特点，设计更具针对性的教学活动，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应对复杂的社会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