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SC研究中的伦理新挑战：基于广泛同意的生物样本库使用与社区参与视角

《Stem Cell Reports》：Community and bioethicists’ perspectives on iPSC research with biobanked samples collected using broad consent

本刊推荐：为解决匿名生物样本库样本用于诱导多功能干细胞(iPSC)研究产生的伦理困境，研究人员开展了针对尼日利亚伊巴丹约鲁巴居民(YRI) HapMap样本的质性研究。通过关键知情人访谈和焦点小组讨论，发现社区成员和生物伦理学家支持广泛同意原则，但强调对新型研究需重新征询同意，呼吁建立公平的利益分享机制和持续社区参与。该研究为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LMICs)基因组研究的伦理治理提供了重要参考。

　　

随着诱导性多功能干细胞(iPSC)技术的迅猛发展，科学家们已经能够将成体细胞重编程为胚胎样多能状态，为疾病建模、组织工程和个性化医疗开辟了新途径。然而，当这项前沿技术邂逅数十年前收集并匿名保存的生物样本时，便引发了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伦理难题。特别是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LMICs)收集的样本，其使用更涉及全球科研公平、文化敏感性及历史信任关系等深层问题。

国际单倍型图谱(HapMap)计划收集的约鲁巴居民样本(YRI)正是这类珍贵资源的代表。这些样本在2002年左右通过广泛同意(blanket consent)的方式获取，当时iPSC技术尚未问世。样本捐赠者同意将其用于未来的基因研究，但明确排除了生殖性克隆用途。如今，这些经过深度基因分型和表型鉴定的样本，为增加iPSC研究多样性提供了独特机遇，但能否直接用于iPSC研究则成为伦理争议的焦点。

为厘清这一难题，由P.A. Ikhane领衔的研究团队深入探访了当年参与YRI样本采集的社区成员、社区咨询委员会(CAB)成员及生物伦理学家。研究团队采用关键知情人访谈和焦点小组讨论(FGD)等质性研究方法，系统收集了各方对使用匿名生物样本库样本进行iPSC研究的观点和建议。这项发表在《Stem Cell Reports》上的研究，揭示了社区参与、信任建立和利益共享在新兴技术应用中的核心地位。

研究方法主要包括对YRI社区咨询委员会成员进行关键知情人访谈，以及对随机选择的社区成员开展焦点小组讨论。所有参与者均曾参与2002年YRI HapMap样本的采集、保存或分发过程。研究重点探讨了广泛同意的适用性、商业化利用的可行性、利益分享机制以及社区信任建立等核心议题。

PERSPECTIVES OF COMMUNITY MEMBERS AND BIOETHICISTS ON iPSC RESEARCH USING BIOBANKED SAMPLES

Permission for the use of YRI samples for iPSC research

关于HapMap同意书是否适用于iPSC研究，社区咨询委员会成员和多数焦点小组参与者认为原有广泛同意已足够，其信任基础在于与本地研究团队建立的长期关系。然而部分社区成员和生物伦理学家持反对意见，主要理由是样本采集与拟议使用间隔超过二十年，期间技术环境发生巨变。社区成员普遍希望在使用样本前能被重新征询意见，特别是针对iPSC这类新型研究。

关于授权主体，所有参与者一致认为应咨询捐赠者社区代表。若社区咨询委员会仍存在，应通过该组织征得同意；若不存在，则应寻求社区领袖的认可。社区成员明确表示更信赖本地社区领袖而非机构伦理委员会进行伦理监督，因后者可能缺乏对研究和社区的深入了解。

对于iPSC研究类型，大多数参与者支持将YRI样本用于疾病治疗研究和组织类器官开发等有益领域，但强烈反对用于生殖性克隆研究。社区成员强调样本应仅共享给具有科研诚信的研究者，且严禁样本买卖行为。一位社区咨询委员会成员对非原始研究团队也能申请使用样本表示惊讶，但最终认为验证用户资质的责任应落在本地研究者肩上。

Commercial use of samples and benefit sharing

多数社区咨询委员会成员和社区成员对商业实体利用YRI样本盈利持开放态度，认为投资者获得合理回报有助于推动科研进展。但他们强调应在知情同意过程中明确告知商业化可能性，确保捐赠者及社区知情。

在利益分享方面，参与者强烈要求与捐赠社区公平分享研究成果。建议的具体方式包括提供药品补贴、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和本地科研人员培训等。一些参与者建议由政府或世界卫生组织等第三方机构担保利益分享协议的履行，且此类协议应在研究启动前确立。

Community engagement in research

社区接触策略方面，参与者建议研究者通过社区已有组织(如业主协会)或熟悉社区的中介人进行接洽。研究者需保持开放坦诚的态度，尊重社区习俗，通过多步骤过程逐步建立信任。

信任建立的关键在于研究者身份的透明度和与社区的持续互动。社区成员回忆道，HapMap项目之所以顺利获批，正是因为他们早已熟悉本地研究人员。社区咨询委员会的成功也归功于其成员均为受尊敬的社区领袖。定期向社区反馈研究进展被证明是维持信任的有效方式，使社区能持续评估研究团队的工作。

KEY INSIGHTS FROM THE QUALITATIVE STUDY OF CAB, COMMUNITY MEMBERS, AND BIOETHICISTS

本研究最显著的发现是时间因素对广泛同意效力的影响。随着样本保存时间延长，重新征询同意或寻求社区意见变得尤为必要。这与传统生物样本库管理范式形成鲜明对比，强调了动态同意(dynamic consent)模式在长期研究中的价值。

利益分享机制缺失是另一关键问题。尽管HapMap项目未设立明确的利益分享协议，但社区对公平回报的期待日益增强。这要求科研界尽快制定适用于商业化研究的利益分享政策和实操机制，特别是针对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群体。

信任作为贯穿研究始终的核心要素，被证明是社区接受样本用于iPSC研究的基石。这种信任建立在研究者透明度、文化契合度和历史互动基础上，难以用标准化指标衡量，但可通过沟通质量、尊重表现和社区受益证据等维度评估。

该研究的启示在于凸显了研究者与社区建立稳固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这与"提取式研究"(extractive research)形成鲜明对比。YRI社区从既往研究中已获益良多(包括结果反馈、医疗协助等)，因此对新兴技术持开放态度。社区期望本地研究者持续参与样本使用决策，协助验证申请者资质和科研价值，这一要求对全球生物样本库管理实践提出了新挑战。

研究局限性在于仅聚焦YRI社区，结论推广需谨慎。质性研究方法易受主观偏差影响，且研究者与社区的历史关系可能导致社会期望性回答。然而，正是这种独特的历史合作背景，为理解长期研究中的伦理动态提供了珍贵窗口。

这项研究深刻揭示了在利用生物样本库样本进行创新研究时，特别是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背景下，需要平衡科学进步与伦理考量。它倡导一种更加包容、尊重和互利的科研模式，为全球基因组研究的健康发展提供了重要伦理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