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科技组织的废除:一项基于公共利益的批判性思想实验
《IEE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Magazine》:On the Abolition of All Big Tech Organiz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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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年11月21日
来源:IEE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Magazine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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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针对大科技组织(Big Tech)主导数字服务引发的社会、心理、经济及政治问题,提出了一项激进的“废除”命题作为思想实验。研究通过剖析Big Tech的总目标及其对公共审议的侵蚀,论证了其服务于私人利益而非公共利益的本质,并探讨了以自我组织(self-organization)作为替代方案的可能性,为反思数字时代的社会技术轨迹提供了深刻的批判视角。
在数字转型的浪潮中,少数私有商业组织——即俗称的“大科技”(Big Tech)——已然主导了在线服务,特别是数字社交媒体平台(SMPs)和生成式人工智能(AI)。这些由“科技兄弟”(Tech Bros)文化主导的巨头,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引发了深刻的社会、心理、法律、经济和政治问题。现有的监管措施,如澳大利亚拟禁止16岁以下青少年访问SMP、英国的在线安全法案和欧盟的AI法案,似乎都是在试图给这头“数字巨兽”套上缰绳。然而,帝国理工学院伦敦校区的Jeremy Pitt教授在发表于《IEE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Magazine》的评论文章中,提出了一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既然大科技组织造成的损害如此显著,我们是否应该考虑直接废除所有大科技组织?这并非一个立即可行的政策建议,而是一个旨在“压力测试”当前技术、社会和政治底层假设的思想实验,其核心在于追问:大科技组织是否真的带来了足以抵消其危害的“善”?而衡量这种“善”的合理标准,不应是利润率,而应是公共利益(Public Interest)。
为了评估大科技组织,文章首先建立了一个基于公共利益的评估框架,并借用了康多塞陪审团定理(Condorcet's Jury Theorem)来描绘理想图景。该定理表明,如果每个独立的陪审员做出正确决策的概率超过一半,那么随着陪审团规模的扩大,集体做出正确决策的概率将趋近于1。同理,一个理论上能够促进全民参与公共审议的SMP,本应通过汇聚集体智慧(General Will)来提升决策质量,成为公共利益的推动者,就像古典雅典城邦通过thorybos(一种感知民众情绪的方式)进行决策一样。然而,现实却截然相反。当前的SMP运作充满了AI生成的垃圾信息(AI slop)、相互争吵的机器人(bots)以及制造虚假支持的 troll 工厂,导致错误信息(disinformation)和阴谋论横行。一些平台甚至以虚伪的“言论自由”为借口, dismantled(拆除)或 abandoned(放弃)了内容审核(moderation)。这使得平台非但不能促进理性讨论,反而通过算法干预(algorithmic intervention)放大了集体激情(Collective Passion)——即人们不顾客观判断、道德诚信或后果,只想站在“赢家”一方的非理性冲动——从而扼杀了批判性思维、细微差别和妥协精神。
文章进一步指出了有效公共审议所需的三个条件:第一,人们必须能够就公共生活的具体问题表达意愿,而不仅仅是在选举中选择候选人;第二,在人们表达个人和集体意愿时,不能存在任何形式的集体激情;第三,个人不能将普遍意志挪用以表达个人偏见。大科技组织的存在和运作方式恰恰破坏了这些条件。它们并非服务于公共利益,而是有着更深层、更阴暗的意图。文章提炼了大科技组织的三个核心特征,揭示了其极权主义(Totalitarian)本质:首要目标是追求无限增长,建立由魅力型Tech Bro CEO主导的“帝国”;第二是确保CEO的观点在数量上占据主导地位,对帝国所有“臣民”的思想施加集体压力;第三是激发支持CEO偏好结果的集体激情,并引导这种激情 solely( solely)追求该结果,无视真理、正义、良知、尊严或公共利益等公民价值。
这种权力运作与传统的魅力型支配(Charismatic Domination)相结合,通过算法机制伪饰强制、控制和顺从。其结果是,本应激发人类创新与创造力的全球性论坛,反而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人类自身的集体创造力,这是一个悲剧性的讽刺。大科技组织利用其先发的跨国规模和有问题的实践(如购买政治影响力),并借助算法干预,有效地压制了异见,将公共辩论、辩证法和讨论让位于被算法煽动和极化的集体激情。这使得独立思考和感知何为道德、公正、真实、平衡或相称的努力变得异常艰难。
文章将大科技组织的崛起与19世纪的“强盗大亨”(Robber Barons)相类比,指出Tech Bro CEOs在数字时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积累了财富和影响力,其造成的财富分配不公甚至更为严重。在他们的主导下,社会经济和政治生活被无情地重塑:大规模平台化(platformization)和竞争性自我推广取代了基于邓巴数(Dunbar number)范围内的、根植于社区的协作生活。数字企业变得越来越垄断,个人主义超越了自恋甚至到了可悲的唯我论(solipsistic)境地,对人类潜力极度漠视,并对环境造成浪费。尽管其“快速行动,打破陈规”(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的革命性热情打着自由和解放的幌子,但现实却是他们自身的私人利润和无限制的个人主权,而对于被认定为“他者”或“过剩”的人而言,则是技术封建主义(Techno-feudalism)和现代奴役(Modern Indentured Servitude)。这被描述为技术殖民主义(Techno-colonialism)的终极表达,其目的不仅是提取、剥削和耗尽全球范围内智人的智力资源,规训其想象力和创造力,积累和囤积财富,更是为了在任意且无意义的富豪榜上争夺排名,或固执地拒绝接受自身 mortality( mortality),以此逃避对当代乃至后代的责任。文章援引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中的意象,指出这堪比“一只靴子永远踩在人的脸上”,是一种 calculated technology of cruelty and suffering(经过算计的残酷与痛苦技术)。
作为解决方案,文章提到了从基层自发组织(Self-organization from the Grassroots)的替代方案,但鉴于有害技术(Toxic Technology)、未来侵占(Futural Appropriation)和现代奴役等其他反社会副作用,废除这些破坏性机构被视为最直接、有效和可取的解决方案。文章最后指出,这种起源于硅 Valley 编程实验室的“智力麻风病”(Intellectual Leprosy)已经蔓延到社会的每个角落,污染了所有形式的公民关系和深思熟虑的互动,怀疑若不从废除所有大科技组织开始,此病将无法治愈。
作者在开展这项批判性研究时,主要运用了思想实验(Thought Experiment)和理论框架构建的方法。其关键方法包括:1. 基于公共利益的法律与伦理分析框架,援引了如英国《2006年公司法》等法律条文,探讨企业决策是否应超越利润最大化;2. 政治哲学与社会理论的应用,重点借鉴了西蒙娜·韦伊(Simone Weil)的《论所有政党的废除》的论述结构,以及卢梭的“普遍意志”、康多塞陪审团定理、韦伯的“魅力型支配”和福柯的“规训”理论等,用以剖析大科技组织的权力本质;3. 案例与现象学分析,通过对社交媒体平台和生成式AI实际运作中的现象(如AI slop, bots, troll factories, 算法偏见,错误信息)进行观察和批判性描述;4. 历史类比,将大科技巨头与19世纪的“强盗大亨”进行比较,以揭示其行为模式和影响的历史相似性与特殊性;5. 替代范式探讨,简要提及了基于基层自我组织的技术发展路径作为可能的未来方向。
- •大科技组织的公共价值悖论:通过理论推演发现,基于康多塞定理,本应提升公共决策质量的SMP,在实际运作中因其算法设计和对集体激情的放大,反而导致了认知碎片化(Epistemic Fragmentation)和公共审议的失败,与其宣称的公共价值背道而驰。
- •大科技组织的极权主义本质:研究通过分析其核心目标(无限增长、CEO观点主导、激发集体激情),得出结论:大科技组织在意图和潜力上都是极权主义的,其服务于私人权力积累,而非公共利益,导致了权力与残酷的逆转。
- •数字平台对公共领域的侵蚀:研究表明,SMP已从潜在的社会益品转变为监控资本主义和情报工具,进而成为算法化扼杀批判性思维和民主审议的系统,通过宣传和威胁压制异见,破坏了自由民主的基础。
- •技术殖民主义与新封建秩序:分析指出,大科技的主导模式是一种技术殖民主义,其后果是技术封建主义和现代奴役,造成了巨大的社会不公和人类潜力的浪费,其驱动力量是精英对财富和永生的虚幻追求。
- •废除作为根本解决方案的提出:在评估了监管局限性和替代方案(如基层自我组织)的潜力后,文章论证了鉴于大科技组织根深蒂固的破坏性,其 abolition(废除)可能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途径。
Jeremy Pitt的这篇评论文章得出了一个严峻的结论:大科技组织及其所代表的技术发展模式,在根本上与健康的公共生活、民主审议和人类福祉相抵触。它们不仅未能实现其技术乌托邦的承诺,反而系统性地加剧了社会分裂、认知污染和权力不平等。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它超越了常见的监管讨论,通过一个激进的思想实验,迫使读者直面数字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它揭示了在技术表面之下潜藏的政治意识形态,以及技术如何被用作实现特定权力目的的手段。文章呼吁学术界、政策制定者和公众进行一场建设性的、细致入微的辩论,以重新思考社会技术发展的轨迹,其最终指向是寻求一种能够真正服务于公共利益、促进公民尊严和可持续集体行动的技术未来。这项工作发表在《IEEE Technology and Society Magazine》,凸显了工程技术社区对社会伦理责任的深刻关切,为跨学科批判数字技术的社会影响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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