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美国人对堕胎者的心理意象及其对堕胎政策态度的影响研究

《Communications Psychology》：Investigating White Americans’ Mental Images of Who Has Abortions and Its Impact on Attitudes Toward Abortion Policies

本研究针对美国最高法院推翻联邦堕胎权（"Dobbs decision"）后政策格局剧变的背景，探讨了白人美国人对堕胎者的心理表征如何影响其政策态度。研究人员通过三项预注册在线研究（N=2414）和一项全国代表性样本（N=452），采用反向相关（reverse correlation）技术可视化心理意象。研究发现，白人美国人对堕胎者（尤其是非医学原因堕胎者）的心理表征充满种族和性别偏见，这些偏见化意象显著预测了对限制性堕胎政策的支持程度。该研究为理解偏见如何通过隐性心理机制影响政治态度提供了重要见解。

　　

在美国最高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Dobbs decision）、废除联邦层面的堕胎权保障后，各州堕胎政策呈现高度分化的新格局。公众对堕胎者的态度是塑造政策的关键因素，但驱动这些态度的深层机制尚不明确。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为美国社会权力结构的主体，白人美国人的态度对政策走向具有不成比例的影响力。现有研究表明，对堕胎权的支持程度因堕胎原因而异——当涉及医学必要性（如胎儿无法存活或威胁孕妇生命）或强奸/乱伦等创伤性事件时，支持率超过75%；而当原因被归为"软性"或"选择性"（如不想要更多孩子、缺乏经济能力）时，支持率骤降至45-51%。更深入的研究发现，对堕胎的反对态度往往与对女性的负面刻板印象（如母性本质主义、放荡、不负责任）密切相关，且这些刻板印象具有深刻的种族主义根源——例如将黑人女性描绘为不道德、滥交的"福利女王"，或将拉丁裔女性刻板化为热情奔放、性开放的形象。这种性别偏见与种族偏见的交织，被概念化为"性别化种族主义"（gendered racism）。然而，此前研究尚未直接探究白人美国人对堕胎者的自发心理意象（mental representations）是否渗透了这种偏见，以及这些意象如何潜在地影响其政策态度。为此，Jazmin L. Brown-Iannuzzi等人在《Communications Psychology》上发表了最新研究。

研究人员主要运用了反向相关（reverse correlation）这一数据驱动技术来可视化心理表征。该技术包含图像生成、图像聚合和图像评分三个阶段。研究还采用了全国代表性配额抽样方法获取白人美国人样本，并通过中介分析（PROCESS Model 4）检验了心理意象影响政策态度的机制。此外，研究通过预注册（preregistered）协议确保透明度，所有材料、数据和代码均在开放科学平台公开。

研究结果

研究1：堕胎者心理表征中的偏见模式

通过反向相关任务，研究者让参与者分别生成"从未堕胎者"、"因医学原因堕胎者"和"因非医学原因堕胎者"的心理意象，并由另一组不知情的参与者对这些聚合图像进行评分。结果显示，与堕胎者（无论何种原因）的图像相比，"从未堕胎者"的图像被认为更符合白人、亚裔特征，更富有、更具女性气质、更道德，更符合善意性别主义（benevolent sexism）陈述，更不符合敌意性别主义（hostile sexism）陈述。值得注意的是，"因医学原因堕胎者"的图像在所有这些维度上的评分介于"从未堕胎者"和"因非医学原因堕胎者"之间。具体而言，"非医学原因堕胎者"的图像被视为最不白种人、最贫穷、最不女性化、最不道德，且最与敌意性别主义相关联。这些发现表明，对堕胎者的心理表征普遍渗透着种族化和性别化的刻板印象，且在对非医学原因堕胎者的想象中尤为突出。

研究2：个体偏见态度与心理意象的关联

在一项全国代表性的白人样本中，研究者考察了图像生成者自身的种族和性别偏见态度与其生成的"非医学原因堕胎者"图像被感知的种族/民族特征之间的关系。相关性分析显示，持有更强现代性别主义（modern sexism）、对黑人女性的性化刻板印象（sexualized stereotypes），以及支持"政府应帮助人们避免罪恶"信念的参与者，所生成的图像被评级为更不具白人特征。同时，对黑人和拉丁裔人群象征性种族主义（symbolic racism）态度越强的参与者，其生成的图像被认为更具拉丁裔特征，且更不具白人特征。这表明，对黑人和拉丁裔群体的负面态度塑造了参与者对非医学原因堕胎者的心理表征，导致他们更倾向于将这类人群想象为非白人。

研究3：心理表征对政策态度的影响机制

最后，研究者通过实验操纵，让参与者观看一组源自"从未堕胎者"或"非医学原因堕胎者"心理表征的图像（为避免表情混淆，图像嘴部被遮挡），并评估图中人物的责任感、怀孕是否计划内/期望的，以及其对堕胎相关刻板印象、政策支持和惩罚态度的看法。结果发现，与观看"从未堕胎者"图像相比，观看"非医学原因堕胎者"图像的参与者认为图中女性更不负责任，其怀孕更不可能是计划内/期望的。中介分析进一步揭示，感知到的责任感降低（而非怀孕计划性感知）中介了图像条件（观看堕胎者图像）与更负面的堕胎者刻板印象、更强的限制性堕胎政策支持度（包括认为堕胎应非法、支持政府严格监管、支持严惩非法堕胎女性）之间的关系。这表明，由偏见渗透的心理表征通过降低对堕胎者责任感的判断，进而驱动了支持限制性政策的态度。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首次采用反向相关这一间接、数据驱动的方法，直接可视化了白人美国人对堕胎者的自发心理表征，并揭示了这些表征中存在的系统性种族与性别偏见。研究不仅证实了偏见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通过实验证明了这些偏见化的心理意象能够因果性地影响人们对堕胎者的刻板印象判断和对限制性堕胎政策的支持程度。当政策讨论激活了与放荡、不负责任等相关的刻板印象时，可能会在白人美国人心中触发种族化的堕胎者意象，从而在不需个体公开承认或甚至意识到自身偏见的情况下，微妙地推动政策态度趋向限制。这为理解政治态度中的隐性偏见机制提供了关键见解，提示在公共政策辩论中需警惕刻板印象叙事可能潜在地利用并强化社会偏见，进而影响关乎公民健康与权利的政策制定。研究的局限在于未能涵盖其他种族群体及更广泛的堕胎原因，未来研究可拓展至多元群体并采用多方法交叉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