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数字现实的关系本质

《Journal for the Theory of Social Behaviour》：The Relational Quiddity of Virtual/Digital Reality

本文从批判现实主义视角分析数字/虚拟现实与真实世界的互动，提出其本质是“关系本体论”。研究三个领域： lifeworld（D1）的类比关系、HVR（D2）的虚拟关系、AI技术（D3）的算法逻辑，揭示数字殖民导致人际关系异化，如信任缺失、情感疏离。主张通过参与式设计平衡技术，避免人类主体性消解。

　　数字与虚拟世界是否具有现实性？对于批判实在主义者而言，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能够引发变化的事物本身是真实的。但这种现实又是什么样的呢？本文主张，这种现实是一种关系性本质（relational quidditas）。随着新型人工智能（AI）技术的不断扩散，现实世界正逐渐与虚拟世界融合，这使得理解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成为当务之急。数字/虚拟现实的构成，依赖于其设计的关系，而这些关系越来越可以通过激励机制进行编程，以优化参与度和控制力。本文采用批判实在主义的视角，区分了生活世界（D1）、混合/虚拟环境（D2）以及基于AI的技术系统（D3），并分析了它们之间的互动。作者认为，当前系统在模拟第一人称体验和表达社会性方面表现出色，但缺乏第二人称关系的反思性（如相互尊重、责任、共享规范等）。这种缺失，加上平台的资本主义激励机制，导致了不对称的“陪伴”关系，这种关系可能削弱关系资产（如信任、互惠、关怀等）。因此，有必要明确“殖民化”这一过程，即数字理性如何取代传统的模拟和具身关系，并重新编码为可编程的互动形式，以提高参与度或效率。然而，关于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的主张必须谨慎评估，强调它们的采用存在局限性和不均衡性。

本文的讨论围绕一个基本前提展开：数字/虚拟现实的现实性在于它所构建的关系。这一前提与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的“媒介即信息”理念存在一定的延续性，但又超越了其原始语境。麦克卢汉认为，媒介的形态本身就是信息的一部分，通过媒介与信息的共生关系，媒介影响我们对信息的感知方式。而在当前以人工智能为媒介的环境中，这种共生关系已发生深刻变化。虚拟/数字媒介与那些通过它进行交流的主体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互动模式。这种互动不仅改变了信息的传播方式，也重塑了社会关系的运作方式。在这一背景下，数字/虚拟现实的本质不再是信息本身，而是它所建立的关系网络。

因此，数字/虚拟现实的“本质”（quidditas）是其所创造的关系性。换句话说，虚拟/数字现实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能够产生和维持某种关系。这种关系的生成具有高度的过程性，并且可能产生无限的“可能否则”（the possible otherwise），即虚拟或虚构的实体。许多文献指出，混合和虚拟现实（HVR）环境及其结果本身就蕴含着矛盾。原则上，它可能产生关系性成果，也可能引发关系性危机。然而，考虑到涉及的经济和政治力量，人类面临的殖民化和异化的风险是巨大的。

作者将“殖民化”定义为一种社会技术过程，即数字理性与经济激励取代了传统的模拟、具身和规范化的社会关系，并将其重新编码为可编程的互动形式，以优化参与度或效率。因此，殖民化既是因果过程，也是结果过程。例如，通过社交媒体平台，用户之间的互动被简化为数字交流，失去了面对面的相互责任和情感联系。这种关系的简化，使得原本丰富的情感表达和象征性交流变得稀薄，从而影响了人类社会关系的深度和复杂性。

本文提出了一个框架，用于分析数字/虚拟现实的三种领域：生活世界（D1）、混合/虚拟现实（D2）和基于AI的技术系统（D3）。这一框架以图1的形式呈现，图中展示了这三个领域及其相互作用的假设性研究设计。作者指出，虽然当前研究在某些方面探索了虚拟现实如何通过技术手段再现感官体验，但这些研究往往忽略了虚拟现实与现实之间的根本差异。在生活世界中，社会关系仍然具有模拟和具身的特性，人们通过直接的互动和情感联系建立关系。而在混合/虚拟现实中，社会关系则被简化为数字化的互动，缺乏真实的物理维度和情感基础。基于AI的技术系统则进一步将社会关系抽象为逻辑、程序和操作性的关系，完全脱离了具身和情感的层面。

在分析这三种领域的相互作用时，作者强调了图1中四种箭头（a、b、c、d）所代表的互动过程。其中，箭头（a）和（b）的互动尤为关键，因为它们反映了虚拟现实如何影响生活世界，以及生活世界如何反馈到虚拟现实中。这些互动不仅是单向的，而且具有高度的复杂性和循环性。例如，生活世界中的个体在使用数字技术时，往往将虚拟互动视为真实关系的一部分，从而模糊了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然而，这种模糊并非意味着两者完全融合，而是揭示了一种新的关系性模式，其中虚拟现实通过其程序化和可计算的特性，改变了我们对社会关系的理解和体验。

在讨论虚拟现实的互动时，作者提到，尽管虚拟现实可以模拟第一人称的体验，但其缺乏第二人称的反思性。这种缺乏导致了虚拟现实与生活世界之间的不对称关系，使得虚拟现实能够以更高效的方式运行，却可能牺牲人类关系的深度和复杂性。例如，使用社交媒体平台进行交流，虽然能够扩大社交网络，但往往减少了面对面的互动，削弱了社会关系中的情感和道德维度。此外，AI技术在促进数字互动的同时，也可能导致人类社会关系的简化和异化。AI通过算法优化互动过程，但这种优化往往忽略了人类关系中的情感、道德和文化背景，使得互动变得机械和工具化。

本文还讨论了AI技术如何通过激励机制和程序化设计，影响社会关系的形成和发展。例如，AI平台通过算法优化用户的行为模式，使得用户在互动中更加依赖技术，而忽略了真实的人际关系。这种依赖可能导致人类关系的弱化，进而影响社会的凝聚力和信任水平。作者认为，这种趋势不仅对个人产生影响，也对整个社会结构和文化形态造成冲击。因此，需要重新审视AI技术在社会关系中的作用，避免其对人类关系的殖民化。

在分析AI技术的伦理和文化影响时，作者强调了“算法伦理”（algorethics）的重要性。他认为，AI技术的使用不仅涉及技术层面的伦理问题，还涉及文化层面的伦理挑战。例如，AI生成的内容可能缺乏真实性和道德价值，导致社会关系的虚假化和工具化。此外，AI技术在推动社会关系的优化和效率的同时，也可能削弱人类的道德判断和创造性能力。因此，AI技术的应用必须在伦理和文化层面进行严格审查，以确保其不会对人类社会关系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作者还指出，数字/虚拟现实的现实性并不等同于传统现实，而是通过其构建的关系网络来体现。这种关系网络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和可编程性，使得数字/虚拟现实能够不断扩展和演化。然而，这种扩展也可能带来新的社会问题和心理负担。例如，过度依赖数字技术可能导致人类关系的弱化，甚至引发心理问题和社交障碍。因此，必须警惕数字/虚拟现实对人类社会关系的潜在威胁，并寻求新的方法来平衡技术发展与人类关系的维护。

在讨论虚拟现实和AI技术的未来影响时，作者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是否能够重新建立一种以模拟为基础的虚拟现实，从而避免其对人类关系的殖民化？他认为，答案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够找到一种方法，使得虚拟现实能够与生活世界保持联系，并在互动中体现出真实的人际关系。例如，通过设计更加人性化和伦理化的AI系统，我们可以减少其对人类关系的负面影响，并增强其对人类社会的积极贡献。

此外，作者还强调了技术发展与社会变革之间的关系。他认为，数字/虚拟现实的发展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涉及人类如何在新的技术环境中重新定义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关系。例如，虚拟现实中的身份和关系可能与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和关系存在显著差异，这要求我们在设计和使用数字技术时，更加关注其对人类社会的潜在影响。

最后，作者呼吁社会科学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采取更加批判和反思的态度，重新审视数字/虚拟现实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他主张，数字/虚拟现实的使用应当以人类关系的健康发展为目标，而不是仅仅追求技术效率和经济利益。因此，需要发展一种新的关系性社会学，以更好地理解和应对数字/虚拟现实带来的社会变革。这种社会学不仅要关注技术的使用方式，还要关注其对人类社会关系的深远影响，并探索如何通过新的设计和互动方式，重新建立人类与技术之间的平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