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语言与摩尔悖论：对道德表达主义的挑战

道德表达主义认为道德语句表达非认知态度（如反对/支持），类似描述性语句表达信念。本研究通过混合设计实验，比较道德不一致性（MI）与道德化摩尔悖论（mMP）的可接受性，发现MI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中的差异较小，而mMP差异显著，且厚词（如残酷、粗鲁）比薄词（如错误、正确）更易被接受。实验表明，道德语句的反对/支持态度可能通过会话隐含意义而非直接表达，挑战了表达主义与摩尔悖论在道德语言中的平行性假设。

　　

本研究通过实证方法考察道德语言是否遵循与描述性语言相同的表达逻辑，特别聚焦于道德不协调（Moral Incoherencies, MI）与道德化 Moore悖论（mMP）的接受度差异，进而检验道德表达主义的核心主张——即道德语句通过非认知态度（如认可/不认可）表达自身。研究涉及1200名参与者，采用混合实验设计，对比不同道德术语（厚/薄）、评价极性（正/负）及人称视角（第一人称/第三人称）下的语感接受度。### 关键发现与理论挑战

1. **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的接受度差异**

研究证实第一人称道德语句显著低于第三人称语句的接受度（p<0.001），这一效应在mMP中尤为突出。例如，65.12%参与者认为“谋杀是错误的，但我并不认为它错误”在第一人称语境下不成立，而第三人称仅20.05%参与者持有相同判断。然而，MI的接受度差异幅度较小（24.23% vs 15.37%），表明道德非协调性并未完全遵循对等假说的预测模式。2. **厚术语与薄术语的语义权重差异**

实验发现厚术语（如“残酷”“粗鲁”）的道德不协调语句接受度显著高于薄术语（如“错误”“正确”）。在MI条件下，使用厚术语的语句仅有14.56%被判定不成立，而薄术语对应的接受度更低（31.6%）。这种厚度效应（Thickness Effect）提示道德术语的语义结构可能影响态度表达的强度：厚术语通过整合描述性内容（如“粗鲁”隐含违反社交规范的具体行为），降低了非协调性的语感冲击。3. **极性效应与态度表达的局限性**

研究首次揭示否定性态度（如“不认可”）的语感接受度显著低于肯定性态度（如“认可”）。在MI条件下，针对负面评价的语句仅有14.23%被接受，而正面评价的语句接受度达62.89%。这一极性效应（Polarity Effect）表明，非认知态度的表达可能存在不对称性——否定性态度更易引发认知冲突，而肯定性态度更易通过语境隐含实现。4. **与传统 Moore悖论的接受度对比**

95%参与者判定传统 Moore悖论“雨中但我不认为下雨”不成立，而对应道德化版本仅58.5%-74.7%参与者持否定态度。这种显著差异提示道德语境可能通过会话隐含机制（如默认社会规范）弱化了矛盾性，而纯描述性语境的矛盾更易被识别为逻辑问题。### 方法论创新与局限

实验采用混合设计，通过控制语境（如“网络欺凌”“捐赠慈善”）和道德术语类型（厚/薄、正/负），有效排除了单一术语研究的局限性。例如，使用“捐赠慈善是慷慨的，但我并不认可这一点”这类复合语境，避免了“谋杀错误”等绝对化表述可能引发的认知偏差。然而，研究仍存在若干局限：

- **样本偏差**：参与者均来自Prolific平台，可能偏向高教育水平与道德敏感性群体。

- **术语选择**：部分厚术语（如“自私”）在特定语境下可能被重新解读为工具性描述，而非纯粹评价。

- **文化预设**：实验未涵盖集体主义文化背景，可能影响道德语感判断。### 理论对话与启示

1. **对道德表达主义的挑战**

研究发现MI的接受度显著高于传统 Moore悖论，这与表达主义认为道德语句应表达不可分割的非认知态度的立场相悖。可能的解释包括：

- **会话隐含机制**：道德语句通过默认社会规范（如“残酷行为应受谴责”）隐含态度，而非直接表达个体心理状态。

- **认知图式差异**：参与者可能将厚术语的描述性内容（如“粗鲁”包含具体社交违规行为）与否定性态度解耦，形成语义冗余容忍度。2. **对极性效应的理论解释**

否定性态度的更高拒斥率可能源于：

- **矛盾凸显机制**：负面评价的否定（如“不认可错误”）更易引发逻辑矛盾感知。

- **情感调节成本**：个体可能更倾向于接受肯定性态度的否定（如“不认可慷慨”），因其更易通过情境化解释消解矛盾。3. **对实验语言学的贡献**

研究为道德术语的语义分析提供了新范式：

- **厚术语的“描述性包裹”**：厚术语通过具体情境描述（如“网络欺凌是粗鲁的”）降低评价直接性，使其更易与否定性态度共存。

- **极性不对称的语用基础**：否定性态度的表达需平衡评价强度与语境可塑性，这一差异可解释道德话语中的极性效应。### 未来研究方向

1. **跨文化比较**：探究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文化中道德语句接受度的差异。

2. **神经机制研究**：通过fMRI等技术观察道德非协调语句引发的脑区激活差异。

3. **动态语境建模**：开发实验模型模拟不同社会规范强度对道德语句接受度的影响。本研究通过严格的实验设计（包括两次重复测量与质性验证）和理论创新，揭示了道德语言表达态度的非对称性特征。其核心结论——道德语句通过会话隐含而非直接表达非认知态度——为道德心理学与实验语言学提供了新的交叉研究方向，同时挑战了传统表达主义对道德语句的认知框架。后续研究需进一步结合认知语言学理论，解释厚/薄术语在态度表达中的权重差异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