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侵入性思维与精神病样体验：养育体验与心理健康的关联探索

《Community Mental Health Journal》：Postnatal Intrusive Thoughts and Psychotic-Like Experiences: Exploring Associations with Parenting Experiences and Mental Health

本研究针对围产期父母普遍存在但研究不足的侵入性思维(ITs)和精神病样体验(PLEs)问题，通过横断面调查分析了349名产后12个月内父母的表现。结果显示96%父母存在ITs，89%存在PLEs，且与较低养育能力感(PSOC)、较高养育压力(PSS)及抑郁焦虑症状(DASS-21)显著相关。研究发现抑郁焦虑症状在ITs/PLEs与养育结果的关联中起中介作用，男性父母表现出更严重的症状负担。该研究为围产期心理健康筛查提供了重要实证依据。

　　

生命的开端往往伴随着喜悦与期待，但对于许多新手父母而言，产后阶段却可能是一场与内心无形对手的较量。在婴儿啼哭声与换尿布的忙碌间隙，一些不受欢迎的念头可能悄然浮现——担心婴儿猝死、害怕自己失控伤害孩子，甚至出现听到不存在声音的体验。这些被临床称为侵入性思维（Intrusive Thoughts, ITs）和精神病样体验（Psychotic-Like Experiences, PLEs）的现象，如同心理健康的暗流，在围产期人群中悄然涌动。

以往研究多聚焦于产后抑郁和焦虑，而对ITs和PLEs这类特殊心理体验的关注相对有限。尽管研究表明70%-100%的新母亲会经历ITs，93.5%会在产后出现PLEs，但学界对这些体验的频率、相关痛苦及其与养育行为的关系知之甚少。更令人担忧的是，由于羞耻感和对污名化的恐惧，许多父母选择沉默，使得这些本可被早期干预的问题逐渐发酵。

在此背景下，由Ilana Foreman领衔的研究团队在《Community Mental Health Journal》发表了开创性研究。该研究首次将ITs与PLEs置于同一研究框架，通过对社区样本的系统调查，揭示了这些心理体验的普遍性、痛苦程度及其对养育功能的潜在影响。研究不仅填补了围产期心理健康研究的重要空白，更为早期识别和干预提供了科学依据。

研究方法上，团队采用横断面定量设计，通过社交媒体和育儿网站招募349名英国地区产后12个月内的父母。研究使用经过信效度检验的自评工具：父母想法与行为清单（PTBC）评估ITs、前驱问卷16项（PQ-16）筛查PLEs、父母能力感量表（PSOC）和父母压力量表（PSS）测量养育体验，以及抑郁焦虑压力量表21项（DASS-21）评估心理健康症状。数据分析采用多变量方差分析、相关分析和中介效应检验等统计方法。

频率与痛苦程度

研究发现ITs和PLEs在产后父母中极为普遍。96.3%的参与者报告至少存在一种当前ITs，其中93.4%的父母担心婴儿停止呼吸，85.4%害怕婴儿睡眠中窒息。令人关注的是，90.8%的父母表示这些想法带来痛苦，62.8%认为ITs干扰日常功能，仅13.5%感到能完全控制想法。

在PLEs方面，89.7%的参与者报告至少一种体验，88.8%伴随痛苦感受。最常报告的是对以往喜爱事物失去兴趣（50.1%）和见到陌生人时极度焦虑（49.3%）。更值得注意的是，30.4%的参与者PQ-16得分达到 psychosis 风险临界值（≥6分），提示近三分之一产后父母可能存在 psychosis 前驱症状。

相关因素分析

经历产伤、有心理健康问题史或正在接受心理健康治疗的父母，其ITs和PLEs出现频率和痛苦程度显著更高。性别比较发现，男性父母虽然数量较少（n=28），但报告更多ITs、更高养育压力、更严重抑郁焦虑症状及更低养育能力感。男性被归类为 psychosis 潜在风险组的比例也显著高于女性。

与养育体验和心理健康的关联

相关分析显示，ITs和PLEs与养育压力呈正相关，与感知养育能力呈负相关。同时，这两种体验与抑郁、焦虑和压力症状均存在中等程度正相关。层次回归分析表明，当控制抑郁焦虑症状后，ITs和PLEs对养育结果的预测力减弱，提示抑郁焦虑在其中起中介作用。

中介模型进一步证实，PLEs对养育能力感的直接影响不显著，其作用完全通过抑郁焦虑介导；而ITs对养育能力感仍存在直接效应。对于养育压力，ITs和PLEs的直接影响均不显著，完全由抑郁焦虑介导。

风险组比较

与低风险组相比， psychosis 潜在风险组父母在所有测量指标上均表现更差：更多ITs及相关行为、更频繁痛苦的PLEs、更低养育能力感、更高养育压力以及更严重的抑郁焦虑压力症状。86.8%的风险组父母抑郁得分达到临床临界值，82.1%焦虑得分超标，90.6%压力水平异常，远高于低风险组。

研究结果揭示了围产期ITs和PLEs的高发性及其对父母心理功能和养育体验的深远影响。这些发现支持从连续谱视角理解心理健康问题——亚临床症状与临床障碍之间并非割裂，而是存在渐变的过渡带。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抑郁焦虑症状的中介作用，表明ITs和PLEs对养育功能的影响很大程度上通过一般性负性情绪实现。这提示我们，针对围产期父母的干预措施不仅需要关注特定症状，更应重视整体情绪健康的维护。

男性父母的突出症状负担打破了产后心理问题主要影响女性的刻板印象，强调了对所有性别父母进行心理健康筛查的必要性。而高风险组父母普遍存在的临床水平症状表明，社区样本中实际隐藏着大量需要专业帮助的个体。

研究的实践意义重大：首先，建议将ITs和PLEs筛查纳入常规围产期保健，帮助早期识别高风险父母；其次，加强对基层保健人员的培训，提高其对不同表现形式的围产期心理问题的识别能力；最后，通过公众教育降低对这些体验的污名化，鼓励父母及时寻求帮助。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无法确定因果关系、自评量表可能存在的偏差、男性样本量不足以及缺乏文化多样性信息等。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设计追踪症状演变，结合质性研究深入理解父母的体验历程，并扩大对非二元性别和不同文化背景父母的纳入。

这项研究如同照亮围产期心理健康暗角的手电筒，不仅揭示了ITs和PLEs的普遍性和影响机制，更指明了支持新手父母心理过渡的重要性。正如研究者所强调，识别这些早期信号，可能成为预防更严重心理健康问题的关键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