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毒症霜：历史溯源与医学史考证——重新审视Hirschsprung与Drasche的学术贡献

《Clinical Kidney Journal》：Uremic Frost: A Historical Note

本文针对现代文献普遍将尿毒症霜（Uremic Frost）的首发描述归功于丹麦儿科医生Harald Hirschsprung（1865年）的学术观点，通过历史文献考据发现奥地利内科医生Anton Drasche早在1856年对霍乱患者皮肤尿素结晶的化学确认记录才是最早的确切记载。研究厘清了Drasche首次科学描述晶体现象与Hirschsprung建立其与肾衰竭关联的学术脉络，强调了临床观察对医学认知演进的奠基作用，为肾病学史研究提供了重要修正。

　　

在肾病学领域，尿毒症霜（Uremic Frost）作为一种罕见的皮肤表现，长期以来被视作晚期肾功能衰竭的典型体征之一。其形成机制与极度升高的血液尿素氮（BUN）水平密切相关，当数值超过200 mg/dL时，汗液蒸发后尿素会在皮肤表面析出形成结晶，尤其好发于面部。现代医学教材与文献多将这一现象的首次描述归功于丹麦儿科医生哈拉尔德·希尔什斯普龙（Harald Hirschsprung）于1865年发表的论文，这一论断已成为学术界的普遍认知。然而，这种历史溯源是否完全准确？是否存在更早期的科学记载被忽视？这正是本研究试图澄清的核心问题。

为此，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深入的医学史考证工作，通过对19世纪中叶原始文献的系统梳理，重新审视了尿毒症霜的发现历程。研究聚焦于希尔什斯普龙1865年发表于《Ugeskrift for L?ger》的题为《Urinstof paa Huden og Uraemi》（皮肤上的尿素与尿毒症）的文章，并追溯至其文中提及的更早案例。希尔什斯普龙在文中回顾了自己1858年报告的一例膀胱癌继发尿毒症的病例，指出患者临终前面部皮肤出现尿素沉积。但他同时坦言，当时未能找到完全类似的病例，仅能引用奥地利内科医生兼流行病学家安东·德拉什（Anton Drasche）新近发表的论述。

这一线索将研究引向更早的文献。德拉什医生在1855年维也纳霍乱疫情期间，对800名患者中的12例进行了详细观察，这些患者表现为无尿或极少尿液排出，并伴有皮肤“尿素覆盖”现象。在其1856年发表于《Zeitschrift der k. k. Gesellschaft der ?rzte zu Wien》的论文《Uber den Harnstoff-Beschlag der Haut und Schleimh?ute im Cholera-Typhoid》中，德拉什不仅精确描述了晶体最初出现于眉毛、太阳穴、鼻孔、前额、上唇及头皮等部位的顺序规律，更关键的是，他通过化学分析明确得出结论：这些结晶物质是“真实且纯粹的尿素”。这一发现比希尔什斯普龙的报告早了近十年。

基于上述考证，本研究得出明确结论：尽管希尔什斯普龙在建立尿毒症霜与肾衰竭的临床联系方面贡献卓著，但最早经科学验证的描述应归属于安东·德拉什医生。德拉什的工作不仅提供了最早的观察记录，更通过化学鉴定确认了晶体成分为尿素，奠定了该现象的病理生理学基础。而希尔什斯普龙的贡献在于整合前人观察与自身经验，首次将皮肤尿素结晶确凿地归因于肾脏功能衰竭，从而完成了该体征从现象描述到病因关联的医学认知跨越。

本研究的主要技术方法依赖于历史文献的考据与分析。研究人员系统检索并精读了19世纪中期的原始医学文献，特别是Hirschsprung（1865）和Drasche（1856）发表的关键论文，通过文本细读和比较，追溯了“尿毒症霜”这一概念的提出和演变过程。研究侧重于对原文描述、病例细节及科学结论的直接解读，无需实验技术或样本队列。

研究结果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历史记载的重新审视：研究确认，Drasche在1856年对霍乱伤寒患者皮肤黏膜尿素沉积的描述是目前可考证的最早记录。他详细记载了晶体沉积的形态、分布规律（依次见于眉毛、鬓角、鼻孔、前额、上唇、头皮），并通过化学分析证实其成分为尿素。

学术贡献的厘清：研究明确了两位医生的不同贡献。Drasche首次观察并化学确认了皮肤尿素晶体，但其观察背景是霍乱伴发的肾功能损害。Hirschsprung则首次在非传染性疾病的肾衰竭（膀胱癌所致尿毒症）背景下描述了该现象，并明确将其与肾脏功能衰竭联系起来，推动了该体征在肾病学中的认知。

历史误读的纠正：研究指出，现代文献普遍将Hirschsprung 1865年的文章视为首次描述是不准确的，忽略了Drasche更早且具有化学验证的工作。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通过对历史文献的细致梳理，修正了关于尿毒症霜首次描述的医学史认知，将科学优先权归还给更早的观察者安东·德拉什。同时，它也肯定了哈拉尔德·希尔什斯普龙在建立该体征与肾衰竭病因学联系方面的关键作用。这项研究不仅是对一个具体医学现象历史渊源的考证，更深刻地揭示了医学知识积累的渐进性与协作本质。它提醒当代医学工作者，在应用现代诊疗技术的同时，不应忽视细致临床观察的永恒价值，以及严谨学术传承对于构建准确医学史观的重要性。该文发表于《Clinical Kidney Journal》，为肾病学领域的历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