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经验如何塑造非凡信念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How experience shapes extraordinary beliefs

本综述聚焦认知科学长期难题：为何违背证据的非凡信念（如阴谋论、超自然信仰）如此普遍？作者批判性回顾主流理论（认知偏差、社会动力学）的局限，提出经验是塑造信念的第三大关键因素。通过三大路径（知觉过滤、异常体验触发、文化技术模拟），文章系统阐释了非凡信念的形成机制，为理解宗教认知进化及设计反错误信息干预提供了新视角。

　　

非凡信念的体验根基

纵观人类社会，阴谋论、伪科学和超自然信仰等非凡信念的普遍存在一直是认知科学的未解之谜。主流理论强调认知偏差和社会动力学的解释力，却常常忽视一个核心要素：个体经验。近期证据表明，经验通过三条路径塑造信念体系：过滤社会传播中知觉可信的信念，通过异常体验触发认知偏差形成新信念，以及利用沉浸式文化技术模拟感官证据。这些路径与认知偏差、社会过程协同作用，共同解释了为何特定非凡信念反复出现、常伴随生动仪式，且能在反证面前依然令人信服。

经验约束非凡信念的传播

第一条路径是知觉可信性机制：能解释感官输入的信念更易被采纳和传播。经验在此充当过滤器，人们会像检验普通信念一样，将非凡信念与感官输入比对。例如，在众多地球形状的替代理论（如锥形、环形）中，“地平说”之所以成为流行阴谋论，正因其与地表视觉平坦性吻合。信徒常引用“地球看起来就是平的”作为直接证据，如19世纪的威廉·卡彭特曾宣称：“每个感官正常的人都知道水平面是平坦的……天文家的说法显然错误。”社会动机可能强化人们对朴素现实主义的依赖，但信念传播始终锚定于感官现实。

类似逻辑适用于超自然信念内容。跨文化研究中，人们更常报告神灵与之对话而非执行物理任务（如买食物），这契合人类更易出现幻听而非复杂幻触的体验模式。信念传播效率部分取决于其与感官经验的契合度。

异常经验触发认知偏差促成新信念

第二条路径涉及对因果模糊的异常事件的解释。此类经验（如压力事件）会激发目的论和能动性偏差，导致非凡信念的形成或强化。睡眠瘫痪是典型案例：约8%的人一生中经历过此现象，患者普遍报告感受到威胁性“看不见的存在”，并与超自然信念高度相关。即便无神论者也常描述外部能动者介入感，表明体验本身独立于原有信仰触发认知偏差。

心理学实验证实，时间压力促发目的论解释，不确定性诱发错误能动直觉，压力情境易滋生迷信。因果模糊与压力组合尤其易激活偏差系统，解释为何魔法、巫术信仰多聚焦莫名厄运。类似地，精神病学中的显著性假说认为，妄想是对内部表征过度突出的解释尝试。广泛人群调查显示，近半巴西受访者报告超感官知觉，73%有过清醒梦，表明异常体验普遍性为非凡信念提供温床。

文化技术利用沉浸式体验促进信念

第三条路径主动设计实践以模拟支持信念的感官证据，而非被动等待异常事件。祈祷、致幻剂使用和化身技术等文化实践，通过多模态设计优化沉浸感，为用户提供证实非凡信念的感官数据。

祈祷

全球半数成年人每日祈祷，其时长与超自然事件频率正相关。实验显示，祈祷比圣经研读更能增加灵性体验报告，因其整合焚香、念珠、冥想姿势等多感官操作，引导用户将内部生成的思想归因于外部实体。 plurimediality（多媒介整合）技术强化神圣临场感，类似虚拟现实（VR）中多模态对齐提升沉浸感与信念改变效果。社会动态通过集体祈祷强化注意力聚焦，如福音派教会中成员因未在祈祷中哭泣而需解释，体现实践规范性对体验的塑造力。

致幻剂

全球半数非工业社会使用精神活性物质诱发改变状态。致幻剂 consistently 引发“与神相遇、超感官知觉”等体验，其沉浸感常通过音乐、黑暗环境等增强。纵向研究显示，致幻体验后人们更倾向持有非物理主义信念（如转世、万物有灵），且改变程度与体验生动度（如神秘感、情感同步）正相关。尽管暗示性影响显著，但跨物质与语境的一致性表明，体验本身是信念变化的核心驱动力。

化身技术

宗教实践者常通过精妙伪装模仿超自然实体，如图2所示的约鲁巴埃贡贡仪式、基纳人树皮面具、奥吉布瓦萨满疗愈等。这些实践整合视觉、听觉、动作等多模态信号，如阿伦特人等社会用乐器模拟灵体声音，日本Toshidon仪式中成人扮天狗惩戒儿童。即便无物理装饰，萨满也通过变声、异动甚至幻觉技术实现实体转化，使参与者获得神灵存在的感官证据。社会信号理论强调化身传递信念真诚度，但其沉浸式设计本身即生成证实超自然主张的感官数据。

结论与展望

非凡信念并非与普通信念范畴对立，而是共同受感官证据约束。经验作为第三因素，与认知偏差、社会动力学交织，推动信念的涌现与演化。对“野生传统”（小规模宗教）的研究显示，经验证据在缺乏教义体系的信仰动态中作用更突出，提示进化宗教模型需纳入体验维度。反错误信息干预可借鉴此框架，结合感官证据策略（如VR模拟）与认知偏差矫正，提升实效。最终，人们持有非凡信念的根源或许平凡无奇：他们的经验让其相信这些信念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