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青少年自杀行为与自伤现状：一项疫情后期学校心理健康调查的警示

《Cambridge Prisms: Global Mental Health》：Suicidal behaviours and self-harm among adolescents: Results from a school-based mental health survey in the Philippines

本研究针对中低收入国家疫情后青少年心理健康数据匮乏的现状，在菲律宾甲米地省开展横断面调查，揭示13-16岁青少年中54.0%存在自杀意念、24.2%有过自杀尝试、34.2%存在自伤行为，且女性风险显著高于男性。研究首次采用SDQ（Strengths and Difficulties Questionnaire）量表评估内化/外化症状，发现父母缺失使自杀尝试风险增加近3倍，呼吁建立基于学校的早期筛查与跨部门干预体系。

　　

一、研究背景：被忽视的青少年心理健康危机

在COVID-19大流行的阴影下，全球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呈现加剧趋势，但中低收入国家（LMICs）的实证数据尤为稀缺。菲律宾作为东南亚人口大国，其青少年自杀问题在疫情前已显严峻——2015年数据显示该国12-15岁青少年自杀尝试率居东盟国家之首，而2021年全国青年调查更显示15-24岁群体终身自杀尝试率较200年翻倍。然而，针对更年轻的早期青少年（10-14岁）这一心理问题高发年龄段的研究几乎空白。

疫情带来的学业中断、社交隔离以及家庭经济压力，进一步放大了青少年的心理脆弱性。尽管菲律宾于2024年颁布《基础教育心理健康与福祉促进法案》，但政策落地亟需精准的本土化数据支撑。在此背景下，由De La Salle医疗与健康科学学院领衔的研究团队，将目光投向了疫情后期菲律宾年轻青少年的自杀行为与自伤现状。

二、研究方法：多维度评估的学校调查

研究于2023年5月至2024年2月在甲米地省两大城市（达斯马利纳斯市和特雷斯马蒂雷斯市）的15所中学展开，采用横断面设计，通过自填问卷收集1229名13-16岁学生数据。核心评估工具包括：

1. 1.
   自杀行为模块：改编自2019年全球学校健康调查（GSHS），询问自2020年1月30日（菲律宾疫情起始日）以来的自杀意念、自杀尝试和自伤行为频率；
2. 2.
   心理健康量表：使用英文版SDQ（Strengths and Difficulties Questionnaire）评估内化症状（如情绪问题）、外化症状（如行为问题）及亲社会行为；
3. 3.
   社会人口学变量：涵盖性别、家庭经济感知、父母同住情况等。
   研究采用多水平逻辑回归分析风险因素，并检验性别与居住安排的交互作用。

三、研究结果

3.1 触目惊心的流行率

数据显示，超过半数（54.0%）受访者有过自杀意念，每4人中就有1人（24.2%）尝试过自杀，自伤行为发生率也达34.2%。尤为值得注意的是，18.1%的青少年同时存在三种行为，且自伤者中53.8%曾尝试自杀，凸显行为间的紧密关联。

3.2 性别差异与居住安排的交织影响

女性青少年自杀尝试风险几乎是男性的3倍（ARRR=2.97），自伤或意念风险也为2.05倍。而居住安排的分析揭示更复杂图景：不与任何生物学父母同住者，自杀尝试风险升高2.93倍；但性别与单亲居住的交互作用显著——对女性而言，与单亲同住反而增加风险（自杀尝试ARRR=2.28），男性则呈现保护趋势（ARRR=0.63）。

3.3 心理症状与经济压力的双重压迫

SDQ内化症状（如抑郁焦虑）与外化症状（如冲动行为）每增加1分，自杀尝试风险分别上升26%和30%。自评家庭经济“不佳”的青少年自杀尝试风险近乎翻倍（ARRR=1.91），而学校类型（公立/私立）与年龄未见显著关联。

四、讨论与启示：走向精准干预的必由之路

本研究首次在菲律宾年轻青少年群体中同步考察自杀行为、自伤与SDQ评估的心理病理症状，其24.2%的自杀尝试率与疫情前全国GSHS数据（24.3%）高度吻合，反驳了“疫情导致率飙升”的简单推论，却凸显问题的长期性与结构性。

尤为关键的是发现父母缺失与性别差异的交互影响。在强调家庭凝聚力的菲律宾文化中，父母缺位不仅意味情感支持缺失，更可能伴随经济困境与污名化压力。而单亲家庭对男女青少年的差异化影响，提示需开展性别敏感型干预——例如为单亲母亲家庭中的女孩提供情绪调节训练，为男孩设计正向男性榜样项目。

研究结果对菲律宾正在推进的学校心理健康法案具有直接政策意义：

1. 1.
   早期筛查制度化：应将SDQ等工具纳入学校常规评估，识别高风险个体；
2. 2.
   家庭干预整合化：通过家长工作坊提升心理健康素养，尤其关注非双亲家庭；
3. 3.
   跨部门协作：教育、卫生与社会福利部门需共同构建预防网络。

五、研究局限与展望

研究的低应答率（25.3%）可能引入选择偏倚，且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未来需通过纵向追踪明确自杀行为的发展轨迹，并深入探索文化特定保护因子（如家族凝聚力、宗教支持）的作用。尽管存在局限，这项研究无疑为东南亚青少年心理健康研究划下了浓重的一笔，警示我们必须以更敏锐的眼光审视疫情后一代的心理挣扎。